“江湖之中鱼龙混杂,英才固然有之,但多的皆是无理无知、草莽粗俗之辈!这等人若入了朝堂,岂不成了笑话!倒是叶兄,你将江湖捧得如此之高,莫非觉得自己便是那江湖英才?你可忘了,你爹可是刑部的,今年刑部大牢里押了多少争勇斗狠、杀人放火的‘江湖英才’!”
“丁兄此言太过偏颇!刑部大牢里有江湖人,又何尝没有世家之人?”
方才被点了名的“叶兄”、也就是傅青舟这一边的一名学子,慷慨激昂道:“乾昊六年九月,安云城,元家元之扬酒后策马、于市集横冲直撞,致多人重伤,元之扬却又家族势力为后盾拒不认罪、甚至打伤捕快!”
“乾昊九年三月,洪泉城,洪家几名纨绔因赌债纠纷、不敢向家中要钱,竟策划绑架一名富商子弟,向其家人勒索巨额赎金!被捕入狱后,其家眷竟携亲兵、围县府、劫大牢!若非洪元帅知晓此事后亲自镇压,他们几乎是要造反!”
“乾昊十一年一月,就在这京城,兰家兰轶身为巡捕营军官,执勤其间饮酒不说,更酒后调戏良家女子,遭其家人反抗后,活活将那女子丈夫打死!待刑部上门拿人,他竟纠集手下兵士反抗,杀死了一名刑部官员!”
“还有……”
他一口气数了一大堆世家子弟的罪状,震声道:“世家中虽有英才,但若出了纨绔劣徒,所行之事较江湖恶徒要更加恶劣!更加不可饶恕!有世族为盾,他们也会更加肆无忌惮!”
傅青舟托着腮,打了个大哈欠,眼神中却是终于露出了些许兴趣。
这场论辩打到现在,已经陷入胶着。
开题与提问的阶段早已过去,前边双方倒是很有风度、也显得风轻云淡,谁曾想到了这自由辩论阶段,才开始各自露出獠牙。
前边,傅青舟全程都在摸鱼、连脑子也在摸鱼,根本听得毫无兴趣。
但随着自己这边这位叶兄开始将世家之前干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他顿时来了劲。
果不其然,这一系列罪状数出,对面几个辩手脸色都有些苍白。
不仅是他们,不少周围参战的官员,似乎屁股下的座椅都长出了小刺,刺得他们挪来挪去、神色复杂,好不难受。
傅青舟一看就知道,这些案子,搞不好当年还和他们多少有些关系呢……
“叶兄,真是博闻强记。”
就在这时,对面的顾金琛缓缓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温柔笑容,但那扬起的嘴角却勾着冷意:“但你说世家子弟作恶,要更加恶劣、更加肆无忌惮,在下这便不敢苟同了。”
他重重一拍桌,沉声道:“那些江湖人,才是真正的肆无忌惮!”
“世家中确有纨绔、也确有恶徒,但无论如何,世族中皆有族规族训,对于品行不端的子弟及其父母,亦有严厉惩处!”
“方才提到的几位世族罪人,叶兄何不再说几句?元之扬冲撞官府,最终却被其大伯亲自打断了腿、投入大牢!其父母包庇他,也领受族规,发配至偏远南海之地!”
“洪泉城那几个纨绔,加上他们的家眷,俱被洪元帅以兵法斩之!”
“兰轶杀死刑部官员后出逃,族中族老毫无包庇,当即派遣族中高手将他擒回,当着那位刑部官员家眷、将其活活打死!”
顾金琛傲然道:“世族对于子弟之品行历来极为重视,虽不能保证人人皆为圣贤,但若有了污浊,一定会亲自出手扫清!相比之下……”
他冷笑道:“江湖上,又是一群怎样的货色?”
说着,他扭过头,看向一旁另一名辩手。
那辩手会意,猛地站了起来:“诸位,理应也晓得近来江湖上几件大事吧?”
傅青舟眉头一扬,与身边云露对视一眼,她也同样目光一凛。
果然来了。
不出所料,那辩手张嘴,便数了起来。
“半年前,梵音寺一事震惊江湖,一群邪僧竟建私狱、掠百姓,杀人无数、以人命修炼!此后梵音寺中又有邪僧慧觉,慧觉叛寺出逃时,害死多少僧人!若非阻止及时,谁晓得他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之事?”
“中秋前后,武林盟办潜龙百杰会,一个小小潜龙帖引无数江湖人互相残杀,险些酿成大祸!更不必说那武林盟江百川……竟然还是细雨阁阁主!一个巨大的杀手组织,在京城周边隐藏了如此之久,他们又杀死了多少人?”
这名辩手愤慨道:“这些江湖人,他们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律法吗!他们仗着修行有成,一旦心存恶意,造成的危险要比世家大上太多了!”
“你们也说了!”
这时,云露终于再坐不住,猛地站了起来,辩道:“不可能人人为圣贤!江湖上有恶人,自也会有人出手清扫!”
她指向傅青舟:“否则,他傅青舟怎么能封上潜龙伯!”
傅青舟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