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自强跟媳妇才刚往屋里走,就听到屁股后面有人大声叫“二叔”。
一回头,不知梁小海怎么在这傍晚的时分过来了,而且还不只他一个,身边还跟着一个八、玖岁的半大男孩,好像小名叫甴曱(yóuyuē)。
小海正哭得一抽一抽,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那张脸被泪涕涂抹得面目全非,不细看都认不出是哪家的娃了。
跑过来,梁小海抹掉脸上挂着的一个鼻涕泡,顺手就拉住了梁自强的衣服,继续叫二叔。
梁自强急了:“小海你这是怎么啦?有事说事,别往人身上揩泡泡呀!”
陈香贝看他一脸的惊恐加嫌弃,憋不住想笑,过来横了他一眼:
“看看你的样子!再过两月等我们家这个生出来,屎尿都能糊到你身上,你还不得吓得关上门躲起来!”
梁自强拭了拭衣服上的鼻涕泡,心想前世又不是没被两个娃糊过。这能一样么,刚生出来的奶娃子,跟四岁孩子往人的身上糊泡泡哪能是同一回事?
陈香贝倒是耐心,问梁小海:“跟二婶说,小海你怎么了?”
小两口看这情形,觉得大概率是奶糖被人抢了。但细想又不对,如果是这八、玖岁的大男娃抢了他东西,这男娃早该跑路了才对,跟着来桔子坡找他们干吗?
“二叔大龟!”小海抽抽噎噎,“大龟它跑了,没了!”
听到前半句“二叔大龟”,梁自强都想抬手敲爆栗了。谁大龟了,一张嘴就骂人是龟你这可就过分了!
然后后半句听到大海龟跑了,他差点没惊掉下巴:
“都养了半年不止了,平时都在盆里头好好趴着,能跑哪去?!”
旁边的大男娃甴曱(yóuyuē)情绪也比较低落,垂着头,这会儿抬起来告诉梁自强:
“我不是一直想玩他的大龟嘛,好容易凑满了几块鞋底糖,今天拿来跟他换!小海吃了我的糖,答应把大龟给我玩一下午,我牵到海边玩,后头……去看别人赶海抓蟹,一转头大龟就爬进海里,跑了……”
原来是这样!梁自强总算听清楚来龙去脉了。
“不是小海,前两天不刚给过你奶糖吗,你去换什么鞋底糖啊!”
为了几块鞋底糖把龟弄丢了,这怪谁去?
“呜呜二叔……鞋底糖也好吃,跟大白兔不一样!”梁小海哭归哭,说起糖来一点不含糊。
其实鞋底糖就是麦芽糖。有人用麦粒或糯米自制了麦芽糖,时不时会挑着,一个村一个村地叫卖。
由于不是每户村民都有那闲钱买得起糖,小贩往往就提出用破烂的鞋底换糖,两双烂鞋底能换一块麦芽糖。
干脆,村民也不叫麦芽糖了,都叫它“鞋底糖”。
小贩拍着鞋底,还是同一双手,转头就去拿麦芽糖了。那画面,稍微爱干净的家长看着有点接受不了,但却是孩童们眼中最美的风景之一。
此时,肇事者甴曱耷拉着脑袋,活像一只蟑螂。
村里有时给娃取的小名还真的很神,比如甴曱(yóuyuē),在他们这边指的就是蟑螂。这男娃被叫甴曱,神情动作还真就有几分神似蟑螂。
这年头村里取类似动物小名的孩子还不少,村民都觉得名越土,越好养大。
甴曱搓着手,小海哭得快背过气去,他娘揍他时没这么伤心过。
梁自强看着就很棘手:“跑都跑了,你们来找我也没啥用啊……”
小海擦着眼睛道:“它跑了肯定也还在海里头,二叔你下回开船,再遇着它,帮我把它给带回来!”
这回听得陈香贝还有一旁走过来的梁母,全都好气又好笑。
梁母拿毛巾擦了把大孙子没法下眼的那张脸,责道:
“你以为大海是你家里头那只盆?你让你二叔上哪去找回来?!”
陈香贝则冲着丈夫眨巴眼:“这你可要大海捞针了!”
还是甴曱比较现实点,建议道:
“下次你出海,要是再见着海龟的话,重新给他逮一只回来行不行?要不然以后他都缠住我不放了!”
梁自强倒是想起来了,巧了,今天收浮刺网的时候就遇着一只被缠着的龟,比家里那只海龟还要大多了。
可惜他也没法提前半天算到小海会把海龟弄丢了啊,要不然还能把那大龟带回家来,算是无缝衔接了。
“好了好了,要是出海真碰上海龟,我重新给你抓一只回来,说不定还能更大点。”
梁自强答应下来,才算终于安稳住了梁小海。
梁小海心满意足地回去了,荔枝从菜地回来,后知后觉地问:
“二哥,听妈说大龟跑了?小海个败家玩意,我就知道!”
荔枝磨着牙一直骂小海,梁自强提醒道:“你别骂了,看紧你那两只大鸟吧!”
梁小海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