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公孙度自拥挤的越冬屋中醒转过来,摸摸身下的火炕,上边还有些温热。
这是一处距离玄菟郡最近的庄子了,大军在此地停留,多亏了于安设计的这种越冬屋,士卒们挤在低矮的建筑内,有着不停火的炕取暖,这一路倒是没什么天气造成的意外减员。
公孙度看看四周,其他人都早已起床,外边有人喊马嘶之声传来,想来是在做出行的准备了,公孙度苦笑着拍了拍有些发僵的脸,大战将临,自己竟然还能睡个懒觉,着实有些奢侈了。
掀开厚重的布帘子,此地的庄主恭敬的上前,递来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公孙度也不客气接过就吃,一边吸粥还一边问同样在进食的阳仪道:“儿郎们都进食了吗?”
阳仪尝了口本地的腌咸菜,再喝口粥,有些满足的拍拍肚子,仰着头看向那边正在给马儿喂食的士卒道:“主公不必担心,都已经进食了,大伙儿都知道接下来的旅程才是苦日子。此时吃得越饱,往后就越能多挨几天。”
此地是一处新设的农庄,成员也都很杂乱,有本地的土著,有襄平城的无地百姓,还有随公孙度一起来到辽东的青州流民。庄主叫做汪铭,看模样四十来岁,身形很是健壮,公孙度也注意到此人的手掌上的死茧,估计着是个老兵。
“太守可否需要我等进行补给?往后的路程天寒地冻的,儿郎们受着冻作战可不好。”汪铭见到二人说起后续补给的事情,出言道,尽管之前公孙度传令各地农庄只用补给一次大军即可,可是在老兵汪铭看来,作战哪有不带大批夫子上路的?那怎么保证补给的充足?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无妨,汪庄主,我这帮小伙子在这吃一顿热饭就行了,从这到侯城也就百多里地,马拉爬犁,也就几个时辰的事情,呵呵,赢了万事大吉,输了空肚子也能跑回来。”公孙度连忙摆手,示意无须如此,开玩笑道,似乎根本不把玄菟郡的兵马放在眼里。
汪铭听到公孙度的言辞,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是悬起了心思,暗道:“这个公孙太守如此大言,难道不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吗?我等刚刚过几天人过的日子,可万万不要毁在此人的轻敌上啊!”
公孙度见此人愁眉不展,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一般,抬手堵住此人的话语,又指着外边天空飘落的雪花道:“你说这个时节冒雪作战,我等最大的敌人是谁?”
不等汪铭回答,公孙度自问自答道:“最大的敌人是极寒天气,是暴风雪!面对它们再多的人都没有用,庄主熄了为我等补给的心思吧,不如做好防务,以防有逃窜的敌军入境。”
当听闻有逃窜敌军入境时,汪铭皱了皱鼻子,被机敏的公孙度注意到,连忙发问:“最近有人犯境?”
汪铭抬起头,似乎是在回忆,“前几天倒是有几伙胡人骑兵,没啥威胁,就在庄子周围转悠,太守你是知道的,这一带早没有单户的村民,都搬到庄子里了,那伙人又不敢进攻聚在一起的庄子,看样子没收获自己就跑了。”
“胡骑?知道是哪里来的吗?鲜卑人?还是乌桓人?”一旁的阳仪放下筷子,追问道,这么重大的情报缺失,算是他阳仪的工作失误了。
“不知道,看样子穿得破破烂烂的,不像那个什么鲜卑人,倒像是辽东郡内那些零散的部落民,听当地人说,每年冬天那些部落民闹饥荒时候,就要四处劫掠零散百姓,今年由于太守修建农庄,汉民都成了大聚落,那些部落民没了劫掠对象,只要苦熬了。”汪铭摇头,给阳仪解释起来。
这个时代,特别是大汉的边地,游牧部落越境是常有的事情,因为人口以及农业的限制,有着大量的闲置土地,这些土地就是那些游牧民眼中绝佳的牧场。
汉胡杂居,平日里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有时候见面打声招呼,或者双方会进行一些简单的换货贸易,粮食、牲畜的交换,能做到某种程度上的互利互惠。
而一旦遭遇到了灾害,农夫为主的汉民会找寻官府求救济,或者卖身为奴进豪强家讨食吃。而以游牧为主业的胡人就更惨了,一点灾害就能使得部落破产,而冬日正是游牧部落破产的主要季节,寻找零散部落、汉民劫掠算是常规的避险手段了。
公孙度、阳仪二人都是玄菟郡土生土长的人物,自然清楚其中的缘由,也就没有当回事,只以为那是些走投无路的游牧民在四处找食吃而已。
吃完上路,一行人面对接下来的未知旅程,脸上没有丝毫的为难之色,概因这一路上的待遇,已经远超他们的想象了,有许多人甚至连冻疮都还未生。
公孙度抬头看看天色,天空还在降雪,雪不大,却还是给地上披了一层厚厚的雪毯。
“沿着山势前进。”公孙度指着地图下令道,尽管距离侯城不远,可他还是不愿冒着被困原野的风险走平原,当遭遇暴风雪时,连挡风地都没有的原野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也多亏了这一场雪,让爬犁在陆地上发挥出了不逊于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