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真歪头,仅剩的一只眼眨了眨有点没搞懂杜期的意思,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
“哈哈”他笑着着摇头,也不急着说话,举起酒碗饮下,满是死茧的大手抹掉胡须上残留的酒渍。
望着杜期关切的眼神,他想起他们这些被公孙度从洛阳请到辽东的工匠们,同样的境遇,同样的经历,让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大匠关系非同一般,摆摆手连声道:“非也,我并不是在与那黄牛置气,而是关于器械的一些问题罢了。”
“哦?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杜期闻言,眉头一挑,心中好奇,器械怎么就与黄牛产生关系了?说着他再度给对面的赵真续上酒,轻声问道。
“杜兄知道工匠营的主业是打制器械吧?”赵真并不急着说话,先是反问道。
“嗯,这个如今辽东谁人不知?郡府的工匠营的神通广大?多般器械出自你等手中,我听说郡内许多人拿你等比作那公输班、墨翟类的人物了。”杜期笑着恭维道,说得却是事实,普通百姓可能不知,可辽东郡的大小商社可是对郡府的工匠营垂涎三尺,那里面流出来的器械一个个有鬼神之效,能让一个商社盈利翻上几倍,被众多商徒称作下金蛋的母鸡。
“嘿!”赵真闻言苦笑,连连摆手道:“那些闲人不知道,杜兄还不知道吗?我等制作的大小器械,图纸大多来自于太守,我也只不过是照猫画虎之辈罢了,哪里敢冠以鲁班称谓?要说公输般、墨翟类的人物,只能是咱们这位神通广大的公孙太守了!”
“嗯,的确!公孙太守学究天人,就连冶铁也十分精通,当前的转炉炼钢试验也都是在太守的指导下进行的呢!”
杜期重重点头,不住称赞起这位将他们带离洛阳狱的年轻太守,任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也很难想象那么一个年轻人,是如何拥有那么多闻所未闻之知识的?按照此时的习惯,遇事不决找玄学,公孙度得仙人授法的传说不知不觉在匠人口中传了出去。
赵真对杜期的话语表示赞同,附和着点头称是,同时也讲起了自己当前的困境:
“其实无论是各类木工机床,还是你们冶铁所的鼓风、纺织商社的织机,其源动力在设计之初都是采用水力的。若是在南方那等全年无冰封之地自然无妨,可惜我等身在辽地,入冬后冰封数尺,实难利用水力。”
说到这里,赵真笑着指指远处牛棚道:“故而,我等只能使用畜力替代水力来进行生产。”
“畜力很好啊!便宜!除了拉得多点,臭了点,脾气差点,没啥毛病!”杜期很不解,为自己任劳任怨的老黄牛打抱不平道。
“杜兄说笑了!你那是冶铁所,官办的,有管办牧场提供畜力,有太守为你承担畜力饲养成本,自然是千好万好!”赵真挑挑眉毛,戳破杜期的算盘道:
“你可曾打听过如今襄平城的牛价?其已经随着大量的器械投入使用,牛价也水涨船高了。而且某听陈江那厮说,太守刚刚下令,让管办牧场筹集牲畜为来年的春耕做准备。这样一来,襄平城已经一牛难求了,而那些刚刚购买器械的商社,又不能放着器械在那里生锈,如今一个个找上门来,让某解决他们的问题,这个,着实难办!”
赵真脸上愁容一片,手背拍在手心上徐徐说道。
“唔!?”杜期皱起眉头看看赵真,有些疑惑道:“赵兄如今这官当得可真够累的,操心那么多!”
赵真白了说风凉话的杜期一眼道:“器械是某的道,某也想看看太守描述的那种人人使用器械生产时的场景,那时与现在一定会有很大不同吧!”赵真眼神放空,说起公孙度给他画的大饼,他的语气充满了向往。
“而且,作为工匠营的统领,为器械制造一种新的动力源,某责无旁贷,总不能万事都去求太守,”赵真说得斩钉截铁,在他看来公孙度已经给传授了那么多的机械知识了,若还是不能解决麻烦,就是他们这些学生的资质问题了。
“杜兄,你说。什么东西比牛便宜,还能吃苦,好养活,力气还不小的?”赵真一想起那些找上门的商社管事的要求,掰着手指问道。
“哈?”杜期闻言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案几上的酒碗都被他不小心洒了去,酒水沿着岸几边缘流淌,如珠帘般滴落在地。
他是真正在乡间生活过的,也曾经在黄巾军中战斗过,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疾苦,故而听到赵真的询问,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人。以杜期的阅历看,这世上,还有比人还贱的东西吗?有比人还能吃苦,还能干活的东西吗?
“杜老?有那么好笑吗?”赵真看见杜期嘲笑模样,有些生气了,故而语气都加重了几分。
“不是!”杜期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顺带擦干眼角的泪后,抬起脑袋,正对着赵真严肃的眼神,手指着两人,一字一顿道:“你要找的,不就是人吗?”
“啊?”赵真一愣,倒不是为这个答案发愣,而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