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菟郡
朦胧的春雨滴落,官道两侧田野里忙活的农夫仰面,迎接今年的第一场雨,脸上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雨滴落下将泛起的烟尘压回地面,淡淡的泥腥味中,一行马车正在官道上疾驰。
“驾!”
长鞭甩动,马蹄扬起,车轮碾过一行泥印。
高发岐被马车的颠簸惊醒,枯黄而没有生气的眼睛略微睁开,就被久违的阳光刺得再度闭上。他的脸颊消瘦,颧骨突出,再也没有了往日里贵公子的仪态,身体习惯性的斜躺,以节省本就不多的体力。
“这是车厢?”
他眯缝着眼睛打量四周,从手掌的触感上看,这是毛皮垫子,暖和的绒毛握在手心十分舒适,后背的木板十分结实。
“醒了?”
一个温和且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高发歧猛地抬起头,他的对面,公孙度身上穿着简单的麻布衣裳,正在安静阅读四处传送过来的信件,似乎被高发岐的动静惊动,出声问道。
再度听到这个温和的声音,脑子迷糊的高发岐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想起自己在玄菟郡大牢中的种种,他忍不住蹬动双腿,试图向后缩去,直到整个身子都靠着车厢角落。
公孙度对他的表现毫不在意,继续阅读手中的信件,过了片刻,高发歧慢慢反应过来,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处境,额头的疼痛让痛苦记忆再度涌出。
但他没有多余动作,反而是赶紧伏下身子,将头低下,看着对方的靴子,恭敬回应对方的话语:“醒了!”
“嗯,醒了,那就吃点东西。”
白色的纸张将公孙度面庞遮住了大半,闻声他将面前小桌上堆满食物木盘推过去,漫不经心道。
“我在哪里?这是要去哪里?”
高发岐抬起头,舔了舔干涩嘴唇,一连串的问题拥挤在喉咙,却没有被问出的机会,只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面前的食物所吸引,食物特有的香味往鼻子里钻,快速分泌的胃酸加重了他进食的欲望。
整个人仿佛被进食欲望所操控一般,身子不由自主的上前,顾不上从前养成的贵族礼节,伸出指甲缝里残留泥垢的双手抓起盘中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胡饼被三两下撕开塞进嘴里,泛着油花肉块没有咀嚼便就吞了下去。
“呵呵”
公孙度放下信件,转头看着高发岐这种饿狼似的吃相,嘴角挂着不明意味的笑。他很清楚,眼前这厮是被饿怕了,玄菟郡牢狱的牢头谨遵他的命令,整个冬日间,高发岐都在饥寒交迫中度过。
若是平常百姓还好,高发岐本就是锦衣玉食王子,哪里受过这种罪过?饿到第二天就开始跪着着讨要食物。
高发岐可顾不得公孙度脸上略带嘲讽的笑容,囫囵进食后的他连打几个饱嗝,又将盘中的残渣舔舐得一干二净,就连手指上的油脂都不放过,吮吸了不下两遍。
进食之后的他就像进入贤者时刻的嫖客,下意识的就要满足的躺下,只是接触到了公孙度的目光后,他立即打起精神,将身子缩回到了车厢角落,眼睛不时抬起小心的打量起公孙度来。
“给你!”
公孙度从自己案前抓起一个物件扔了过去,高发歧下意识抬手接过,仔细一看,原来是切的方方正正的纸张,以及匠人用的铅笔。
纸张高发歧知道,来自汉地的商徒有售卖,价值不菲,听说汉人中的士人间常使用这种东西书写文字。
至于铅笔,这东西他在工匠干活时瞥见过,知晓是一种在木头上作标记的笔,此刻一瞧,发现这两件东西竟然如此相配,比竹简、毛笔要方便多了。
高发歧的遐想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公孙度带着迟疑的声音响起:“会写汉字吗?”
“会的。”
此刻的高发岐已经从最初的惊惶慢慢反应了过来,蹲坐在车厢中,手里拿着纸笔,闻声急忙回道。
“昨日的事情,还记得几分?”
公孙度对高发岐会汉字很是满意,没有继续纸张的话题,反而问起高发岐对昨日发生事情的记忆。
“属下记得,府君说,要让我当王!高句丽的王!”
高发岐脸色变换不定,初时有些迟疑,渐渐的,脑中的记忆让他自己都有些恍惚,只觉得不可思议,然后慢慢变得坚定,语气从疑惑,到坚定,再到对权力的渴望,脸上的肌肉扭曲,面容表情多少有些痴狂。
“不错!”公孙度拍手,对高发歧激动表现很满意,赞许般回道。
接着公孙度挪动身子,凑近了陷入自己幻想的高发岐身边,像是确认一般的,又像是诱惑般,在他的耳畔轻声道:“真的吗?你做好准备成为高句丽新王了吗?”
“要知道,当前的高句丽王,可是你的骨肉兄弟,你的亲生弟弟啊,你若要当王,置他于何处?”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