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九月
辽东郡,沓氏
海鸟围绕着船只飞舞,咕咕的叫声给这弥漫鱼腥味的码头增添了许多生机。
在船主的热情相送下,公孙康与王继相继下船。
只是,刚一落地,公孙康只觉得陆地在晃动,犹如地龙翻身,身子不停旋转,脑子昏沉,当即扶着栏杆吐了个昏天黑地。
“呕,你还说渤海是天下最平静的海,刚刚的风浪算平静的话,我实在想象不出东海和更南边的南海是个什么模样。”
一边吐,他一边朝着看热闹的王继抱怨。
终于,公孙康胃部清空得差不多了,擦干嘴角的涎水,在王继的搀扶下慢慢朝着沓氏城行去。
王继一脸无所谓,他自小在海船上长大,渤海的风浪对他来说,犹如婴孩的摇篮,温柔和煦。此刻他一边搀扶公孙康,一边说道:
“慢着点,晕船而已,你第一次坐海船,很正常!而且,你没有在船上吐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二人搀扶着,脚步蹒跚的离开了栈桥,沿途叫卖的商贩,揽客的旅店伙计见到是两位少年,不时前来搭话,有人还直接上手拉拽,饶是二人都是学过些拳脚功夫,也花费不少时间才挣脱人群的纠缠。
出了码头,二人租了辆价格实惠的牛车,向城内行去。
车上,公孙康用着好奇的眼神观察着这座父亲让他留神的城市,城中海商、水手、兵卒、商贩行走其间,人人脚步匆忙,眼神热切,像是前方有什么重要之事等待他们去完成一般,透露出一种别样的生机。
“听说沓氏城已经在商议扩建城池了。”
公孙康望着远处隐约的城墙轮廓,与王继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自己所知的见闻:“城中的有钱人太多,城内的地盘又不够,所以都在城外拓建宅院,加上城外的作坊、造船所、商铺、客栈颇多,而今城外的人远比城内的人多。”
“嗯嗯,哎,你说沓氏造船所的新船是个什么样子?”王继对城池的发展没有兴趣,点点头就说起了他此行的目的,考察沓氏的新船。
当前辽东的唯二的两处大型造船厂,经过了资金注入,以及技术扩张之后,加上来自会稽郡的工匠加入,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创造力。
刚刚从辽东造船所离开的他,对于船厂的新式船只兴趣颇大,听辽东的崔家船匠所言,最新,最前沿的船舶设计,还是要看沓氏造船所。此刻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沓氏最新船只的模样。
他在辽河口的造船所所观察到的,那些目前存于图纸上的,船厂仅仅是搭个骨架的船只,船虽然是尖底,但无论是长宽比,还是整体的协调性,都呈现一种别样的美感。
如果说从前的中式船只是源于匠人观察水鸟浮水而制的话,而今的辽东,已经走上了理论结合实践进行设计制造的路子。
此刻的他脑子里还是辽东造船所里的那些新式船只,想象着驾驶那样的船只扬帆海上的英姿。
海贼心中的战船,与陆地上的水贼眼中的战船,完全是两个概念。海上的战船,安全性始终占据重要地位,像是而今天下最大的船只,三层楼船,根本不敢进入深海,只能在内陆的湖泊,大河之中逞逞威风。
“你不是要当水军统领吗?为何如此痴迷海船?水军作战,应当是在内河之中才对啊!”注意到王继脸上的痴迷,公孙康转头,颇为疑惑的发问。
王继闻言,状似高深的摇摇头:“嘿,这你就不懂了吧。”
“呵呵,在下不懂,还请王兄指教。”公孙康见状,坐在车上拱手行礼道。
“好,今日我就受了你这一礼。勉为其难为你解惑。”王继惫懒的靠在车厢壁上,抬手指点道:“亏你还在羽林营进修数月,难道没有见识过大教室里的那张巨型舆图吗?咱们辽东,与中原的幽冀青三州,相隔渤海。所以,太守若要对外经略,就必须控制渤海。”
说着王继挑眉看了对面的同学一眼:“还有,谁说的海船入不了内河?就以大河的水深来看,只要有熟悉水路的水手带路,海船可以一路冲到洛阳城下。”
公孙康闻言,在脑子里回顾起渤海沿岸的地图,渤海真如内湖一般啊,他的眼神一亮,对于辽东来说,渤海不仅是抵挡外敌侵入的天堑,也可以是对外经略的跳板。
想到此处,他终于明白父亲让自己经营商社,以及负责水军诸事的缘由了。
渤海,对辽东来说,是如此的重要。
只要有一只能够纵横渤海的水军,那么从辽东出发,可以随时攻击沿岸的敌人,在面对随船只行动的他们,敌人只能疲于应付,直到露出破绽,被一击而破。
“王兄高论,在下佩服。”公孙康解惑之后,笑吟吟的点头,抱拳回道。
“哈哈...”见到公孙康一脸的认真,王继笑着,拍手道:“哈哈,看你那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会当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