胯下黑马缓步而行,马背上的踏顿望着道路两侧的田亩面色沉重。
沿途他所见到的田亩、屋舍都很完善,根本没有经历过战火的痕迹,看样子苏仆延部族就像是被人一巴掌拍下,连坚壁清野的伎俩都没使出来。
“呼,看样子辽东属国的实力未曾受损,汉军就像是和平接受了此地似的。那些乌桓部落民,而今为汉人做狗,何为还面带喜色?”
心怀忧虑的他瞥见官道边的一处草地,那里有许多胡人模样的青壮正在笑呵呵的打草,有人挥舞镰刀,有人收拢草捆,有人往车上搬运,动作麻利,合作娴熟,很是一番热闹景象。
“你,去打听一下,此辈为何如此开心?有何可喜之事。”
踏顿指着身后的一名仆役,让其前去探听消息。
他的心思很细,知道一些不起眼的细节背后,通常蕴藏些不得了的大秘密,此地百姓的反常,很有可能暗含着局势变化的关键信息。
“遵命!”
一名商旅打扮的仆役当即上前,亲热的与那些胡部民众交谈起来。
眼见仆役上前,踏顿没有停留,继续向前策马,闷着头沿着官道前行,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不可自拔,不一会儿,马蹄传来脆响,像是踢到了青石。
踏顿被这动静惊醒,顿时发觉他前方的官道,已经变作了条石砌筑,笔直的延申到远方。
“嘶!石材铺路?公孙度真是阔气!”
望着这种需要大笔钱粮、人力投入才能换来的道路,踏顿先是目瞪口呆,接着便就感叹公孙度此人的豪富起来。
乌桓人对道路的要求不高,他们虽然有转运物资的需要,但是碍于规模,一般的土路,或者平坦旷野都能满足他们那简陋大车的要求。
况且,要修眼前这段路面,据踏顿估计,需要他们部落出丁出粮,花个好几年都不一定完成。
毕竟,处理石材的匠人在胡部难得一见。
踏踏踏
刚才前去交谈的仆役赶了上来,马蹄动静让正在看着眼前官道发呆的踏顿回头。。
“打听的如何了?”
仆役脸色怔然,带着些不敢置信以及羡慕等复杂表情,见到踏顿问话,低头回到:
“回禀主人,据那些部落民答话,他们本是苏仆延大人的帐落民,此前追随苏仆延抵抗辽东军,战场不敌而降。
因为那辽地之主的命令,辽东属国的大部落皆被打散,重组成一个个分散农庄和牧地,他们就是本地农庄的庄户,名下不仅有可以耕作的农田,还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牧场。”
说到这里,仆役用手擦拭掉嘴角的涎水,摇头感慨道:
“真是好运,以这些怯懦之辈的现状,放在从前的部落,都可以称一声大人了。”
忽地瞅见踏顿那冰冷目光,仆役身子一颤,赶紧低头,不敢言语。
“嗯,接着说,还有呢?”踏顿强压怒气,伸手扶起仆役,语气和蔼道。
仆役不敢怠慢,说起了关键之处:
“奴婢打探得知,彼辈高兴,不仅因为有了田亩,而且他们的税赋还有所减轻,除了必须出的血税为公孙度打仗出丁外,就是将土地上的收成上缴两成。
这,这与在从前内的部落境况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仆役的语气不免带着些酸涩,这些见风使舵,战力羸弱的部落民竟然有了田土?这让因为勇武而被踏顿选为仆役的他很是不忿。
“赐土?”
踏顿闻言一惊,这种做法简直在瓦解他的三观,乌桓头人眼中的土地,就是封土,有了土地,就是封建主。
鲜卑人沿袭着匈奴人的习俗,逐水而居,草场的归属依据实力确定。
而内迁汉地的乌桓人,虽然浸淫汉地风俗已久,但因为汉地的环境不同,不似草原上那么脆弱的生态环境,使得短距离的定牧成为可能。
这样的现实条件下,土地在胡部眼中变得更为贵重,头人们为了保证利益,默认了土地属于那批被皇帝册封的部落头人直系规矩,这些土地,只能随着血脉沿袭,根本不可能更改的。
也就是说,辽西部落中的部落民,名义上都是丘力居的奴仆,那些分居各地,因为功劳而领受一地草场的大小头人,就类似从前的诸侯。
这样的制度下,土地对于踏顿他们这些头人来讲,意义不言自明,而公孙度将部落民拆散成庄户的作为,不啻于将分封制快进到郡县制。
获得利好的是公孙度为代表的辽东郡府,本地的部落民,外地迁入的汉民,而受到损伤的,只有以踏顿为代表的辽地乌桓头人。
更为重要的是,踏顿猛地意识到,他们这些头人的存在,使得部落民本人授田可能变得虚妄。
他们与治下的部落民,出现了一个重大利益冲突。
手里捏有土地的乌桓部落民,还有可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