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蓟城。
残留着白布幡旗的州牧府邸内,州府吏员们脚步匆匆,整座府邸人影稀疏,似乎随着刘虞身死,州府的官僚也都消散一空。
而在一间与其他建筑隔开的木屋外,把守着兵甲齐全的武士,武士们眼神犀利,或持弓,或把刀,看守十分森严。
木屋门窗紧闭,仅有点点日光透过瓦片缝隙射入,光线不够,油灯来凑。也正是因此,油烟味弥漫其中,时不时的便有人咳嗽一声。
屋内,身着华服的幽州官僚们济济一堂,面面相觑却无人发一言,各自笼着袖子,缩着脑袋,眼珠子乱转,模样像个村头发呆的老大爷。
“诸位,说说吧,争论数日,今日也该定下来了。”
终于,一片静默中,这群人中的最年长者魏攸缓缓睁开紧闭的眸子,淡漠的扫了在场官吏一眼,用略显威严的声音开口道。
魏攸是幽州州府的老人了,在州府的官僚群体中颇有威望,由他开口,人们吞一口唾沫,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还能如何说,我还是那句话!州牧人选,要么由天子下旨,要么由世子接任。就算而今天子西迁,消息断绝,也该由我等僚属众议,共同推举州牧。哪里由得他公孙度一个外人带兵入境,这不是兵变,是什么!?”
端坐的僚属间,一名黑脸文士刷的站起身,厉声说道。
“咳咳,张兄,辽东也属幽州管辖,不算作外人的。”人群中的齐周干咳一声,小声提醒道。
“哼!”黑脸的张瓒连看一眼齐周都欠奉,转过脸去冷哼一声:“你个背信弃义之徒,枉费主公待你宽厚,主公尸骨未寒,你这就投了新主!是幽州人又如何?名不正则言不顺,他公孙度若要上位,我张瓒第一个不服。”
“你!”齐周见到张瓒给自己扣帽子,气不过也站起身来指责对方就要对骂,却被一旁的魏攸拦住。
“鲜于从事,你家兄弟大军为何滞留广阳?若有大军在侧,也轮不到他公孙度猖狂!”另一边的幽州从事程绪见此,却是对着场内另一位僚属发问。
“对啊!州府大军既然破了黄巾,既不追击,也不返回蓟城,这是要拥兵自重吗?”
程绪的发问,顿时引起在场官僚的共鸣,这些人之所以今日如此被动,还不是因为幽州州府手中无兵,一州治所,竟然无兵可用,以至于沦落到被人赤裸裸的用兵锋威胁。
“哎!”
鲜于辅很是无奈的一摊手:“诸位且听我说,不是家兄不退兵,而是乌桓人冥顽不灵,听说使君仙去,彼辈生怕我等秋后算账,数次发动兵乱,若非家兄谨慎,南下的兵马早就崩溃四散了,而今能够让大军屯驻广阳,就已经尽了全力了。”
鲜于辅诉苦完,众人一时无语,却也不能责怪鲜于银了,毕竟乌桓人的威胁大家都很清楚,而今的局面,相当于鲜于银一个人便就牵扯住了幽州境内的全部乌桓主力。
沉默片刻,忽地有人发问:“那,除了那公孙度,谁还有资格上位?”
此言一出,本就沉默的室内,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毕竟此言的潜藏意思是,谁的力量比割据辽地三郡,又陆续吞并了、辽西、右北平、渔阳三郡的公孙度更强。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掾属张逸忽地开口道:“幽州或许没有....”
啪!
在场的另一名僚属公孙纪忽地一拍案几怒喝道:“你要引外州兵马入境?”
张逸同样一拍岸几,面对面的怒喷道:“那也总比让公孙度那厮上位要好。诸位,我等谁人不知公孙度在辽东所为?呵呵,以汉家法度屠灭豪强,大家扪心自问,真以汉法度量己身,几人能够逃脱法网?”
“就是,这样的酷吏上台,我等今后如何处事?岂不处处受制?”
“哼!那也比平白比人矮了一头,随时担心会被人冲进家里杀了要好!”
“呵!公孙纪别以为你跟他一个姓,别人就会对你客气,我可是听说公孙度灭了那公孙昭满门的。”
“我持身以正,自然不怕法度加身。哪里像某些人,整日里玩些鬼蜮伎俩,手上沾满鲜血,这是怕那些冤魂索命吧?”
“你真以为公孙度会秉公办事,他要是上位,刀在人家手里,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你!真以为人人与你一样?脸都不要了。”
.....
就在群官从公孙度上位后的严重后果发展到相互间的人身攻击时,最开始出声后就一直沉默中的魏攸忽地开口:
“公孙升济不会的。”
“什么?魏攸你竟然?”
魏攸缓缓站起身,扫了一眼面露惊容的人群,心中为他们默哀瞬间后,缓缓道:“昨日,右北平家人来信,乃公孙升济亲笔,他对我等承诺,幽州豪强往日过错,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