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很疲惫,所有人也都很振奋,至少在梁犊发表那番东归讲演之后,高力们的士气就被极大地调动起来,再加成功击破雍州兵的刺激,以及远未发泄完全的对羯赵朝廷的怨恨,各种精神属性的加成下,身体上的痛苦自然得到巨大缓解。
同时,梁犊还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他派本部军士,将雍州兵营地搜掠一空,将除武器、牲畜之外的所有粮食,尽数分与诸军,让众人饱餐一顿。
要知道,自邺城西行以来,这群东宫高力,已经许久不尝饱食滋味了。
在军心大悦,众人争食之际,梁犊又将戍军中的的十几名幢主召集到一起议事。事实上,也没有过多可议之处,也没有时间给他们从容筹谋,高力军中也实在短缺智谋之士......
但有一点,大伙态度还是一致的,汧水起事,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们必将面对羯赵朝廷的凶狠反扑。而他们想要实现东归家乡的目标,也必须冲破重重阻碍与步步杀机,闯出一条生路。
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尽可能快速地将自己武装起来,变得更加壮大,否则,必为朝所趁。而他们当下最稀缺的,就两样,一是武器,二是粮秣。
二者何来?只能向朝廷、向关中大地讨(杀)要(掠)了,而第一目标,恰恰是背后路过不久的雍城,这也是他们的唯一选择。
高力们所处,周遭百里,陈仓太险固,榆眉、蒯城太远,唯独有雍城,历史虽久,城小且旧,利于攻克。更为重要的是,雍城就在东边,梁犊以“东归”之名邀聚高力起义,也必须得践行此诺。
兵贵神速,事不宜迟,在进食之后,梁犊迅速组织起精干力量,以为前锋,先行东进雍城。作为东宫卫士,比起普通的军队,除了勇武,还具备更高的组织性,虽然在漫长谪戍旅途打击下,散漫了许多,但比起普通的农民起义,要更具效率与攻击力。
苟胜在高力之中本就小有声名,在举事之中,又表现突出,自然受到梁犊的重视。
于是,苟氏部曲不出意外地被梁犊遣为先锋,同时又以其从侄梁导率军策应,梁犊自己,则整顿和协高力,率大军踵后而进。
接到这么一个差事,苟部之中,不少人都心存不满。大伙都很疲惫,都很想休息,但根本原因还在于,他们是一支“关西”人主导的部曲,为关东人的东归开路,凭什么?
就是苟胜自己,心头也颇不痛快,尤其是对那梁导的安排,哪里是策应,分明有些监视的嫌疑。不过,为了顾全大局,苟胜还是选择领军东进。
梁犊讲究的地方在于,他将原属苟部的牛马尽数归还,还另赠十匹战马,以资军用。这些可是宝贵财富,对千人规模的苟部来说,已经能起到关键性作用了。
自雍城西行至汧水,足足走了三日,而折返东向,一日夜的功夫,就已抵至雍城周边。毕竟是造反,行军打仗,这是要命的活计,苟胜十年戎马生涯积累下来的经验,起了大用。
雍城遥遥在望,苟胜终于下令放缓了进军步伐,下令转入城西不足十里处的一片不知名土塬,让部曲们休息。也不能不休息了,所有人都几乎到极限了,精神力量再强,也不能当饭吃。而进入土塬后,大部分人倒头就睡,并且呼声大起......
不过,苟氏三兄弟可没法歇息,再度聚到一起,看起来,都更加狼狈了。倚在一面土坡上,苟胜沉声道:“走散了一百多人......”
苟胜已经注意行军的速度了,但还是免不了一些士卒的走散,短短几十里的路程,走丢了接近一成的兵力,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也足以说明他们这支临时兼并扩充的部曲,除了一起造反、杀敌之外,恐怕并没有多少凝聚力可言。
“所幸,老弟兄们,都还在!”
闻言,苟雄坚定地说道:“还得是部曲老人,值得依靠!”
“梁导部,现在何处?可曾跟上?”苟胜看向苟政。在此次进军中,苟政可被赋予重任,率领本什,为全军殿后,同时观察联系策应的梁导军。
对此,苟政不免讥诮地笑了笑:“那梁导,已不知策应到哪里去了,以我估计,早在昨日日暮之时,怕就停下进军步伐了!”
听苟政这么说,苟胜表情变得有些精彩,连疲惫之色都少了几分,深吸一口气后,方道:“先不管那厮了,军已至此,如何破城,才是当务之急!”
“以小弟之见,当务之急,不过两件事,一让部曲休整,好生睡上一觉,恢复体力,二则对雍城进行探查,弄清敌情,再谈进取!”苟政接话道。
闻苟政侃侃而谈,二兄长哪怕明知苟三郎腹有机谋,依旧不免讶异。苟雄甩了甩头,起身即道:“大兄、元直稍歇,我带人前去探城!”
“务必小心!”苟胜颔首,当即叮嘱道,这个二弟,是那种能够让人安心的人。
苟雄没有再多话,抱了抱拳,即招呼起两名部卒,顺着土塬斜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