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下去,审!”
潼关衙内,随着苟政一声冷喝,堂间一名汉子当即被强拉出堂,嘴里的求饶与解释声则完全被忽略。感受到苟政的恼怒,苟安也不开言,拱了下手,便亲自下去审问。
堂间,便只剩下三人了,苟政、苟威以及丁良。苟政表情拧巴,略显抑郁,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一股阴沉之气中。见其状,向来心直口快的苟威张嘴便来,语带怨气道:
“将军对那孙万东,恩遇之重,三军之中,无人可比!如此恩深遇厚,其竟不知感怀,与羯赵勾连,真是不当人子!”
见苟威愤怒之态,苟政的表情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瞥向他,目光古井无波,看得苟威渐渐住口了。
“事情尚不清楚,岂因一逃卒之言,而猜疑大将,妄下结论!”苟政沉着脸道:“梁导的教训,可就在昨日未远,难道这样的错误,你想让我也犯一遍吗?”
听苟政这么说,苟威自然表示不敢,不过,他神情间对孙万东的不满却是不加掩饰的,当然,以苟政观来,这不仅是为自己担忧与感到愤慨,还藏有一份嫉妒之情。
苟政回潼关,已然三日,对华阴及孙部的安排,也逐渐传开了。于是,在潼关苟军之中,引发了轩然大波,有很多人都对此感到不满,尤其是那些新近归附的原梁部军官。
此前,孙万东虽有勇名,也在华阴建过功,却也还没有到压服众人的地步。同时,他是青州乐安人,与关西豪杰们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再加上此前华阴内讧之时惨败的恩怨......
凡此种种,都让苟军下属那些部将们难以释怀,纵然谈不上怨气冲天,但不满情绪几乎都是写在脸上的。当然根本原因还是那句老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凭什么他们这些梁部主力,要委曲求全,寄人篱下,接受苟政的收编与指挥,仰其鼻息过活,而区区一个孙万东,竟能获得那么重的恩遇。
不收编也就罢了,还有那般大的自主权。若因那三千兵,那他们这些同样有部曲拥戴的军头,是不是也该得到相同的待遇?
当然,怨归怨,上下还算克制,大部分人只是嘴上发作一番,毕竟苟政前些日子建立的威慑还未消退,苟部的控制力依旧存在。
但情绪却在不断累积,这让苟政深以为忧,他可不敢忽视这种不满的声音,因此,几日间,他不断召集各军军官进行交谈训话,并加大对麾下各部的巡视安抚。
同时,在苟政宣布即将向东扩张,将弘农郡彻底控制在手中的消息,并允诺届时将遣诸部镇守就食弘农各县,方才勉强将那股躁动安抚住。
而这样的妥协,让苟政很是恼火,也再次让他意识到,他对当前这些部众的统率与管理,还处在一种十分初级且脆弱的状态中。
毕竟,就这么短暂数日的时间,还想尽收人心,如臂驱使?再考虑到所处的环境与面临的形势,计占潼关、并吞梁导、西服华阴给苟政带来的少许得意感,也迅速消散了。
实在是,现实局势逼着苟政时刻小心谨慎。而经此一事,他反倒更加确信给孙万东招抚待遇的正确性,否则,且不提采取其他手段的困难与代价,就这些个人聚在一块儿,人越多越乱,早晚还要内讧。
若是像梁导那般御众,或许问题不会太凸显,但苟政偏偏是要寻求弥乱统一,彻底掌控话语权,这种情况下,矛盾是很容易激化的。
因此,对苟政来说,新编三军的杂声并不重要,如何增强苟氏部曲的实力,如何提高自己的掌控力与影响力,这才是关键的。
但偏偏,对于孙万东的安排,苟政麾下的苟氏军官及精英们,也是非议不断,表现得最为明显的就是苟威了......
为孙万东部带来的负面影响,苟政好不容易才压制弥合,正准备带着大伙,走向未来,华阴那边又出事了。一名唤作刘昌的华阴军官东逃,奔至潼关,向苟政举报,孙万东与长安秘密勾结,图谋不轨,希望苟政小心提防。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熟悉到让苟政几乎认为这是一种错觉,历史总是在重演,但这重复的频率也太高,间隔也太短了......
而当苟政面对这样的情况时,他蓦然发现,不是旁观者,置身局中,还真就难以看得清楚明白,做到理性从容。也就在场都是苟政的心腹部属,否则,此事一旦传扬开来,还不知会造成怎样的沸反盈天。
针对这份举报,苟政的第一反应便是怀疑,这是基于华阴之行,以及与孙万东一番深入接触,得出的结论,何况来人,目光游移,言辞闪烁,明显有问题。
但是,话说另头,毕竟人心隔肚皮,孙万东终究是新附之众,又与其“便宜之权”,做出任何举动都不是没可能的。虽然以言语打压了苟威那蠢动的态度与意见,但苟政心头的纠结与犹疑却反而加重了。
斟酌间,苟安回来了,手里拿着块麻布,一边走,一边擦着拳头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