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衣冠士族的膝盖有多坚硬,在我们这干流贼草寇面前,也不是不能弯曲嘛!”堂间,扫着一干跪倒在面前的柳氏族人,苟政以一种蔑视的语气道。
尖酸的语气,衬得苟政活像一个大反派,一干柳氏族人脸色各异,不乏羞耻感,但在刀剑面前,却不得不低头忍受。
“将军明鉴!”面对苟政的诘难,柳璩赶忙拜倒,激动地说道:“在下一向对将军仰慕,且畏惧义军兵强,怎敢与将军作对?此番误会,全因舍弟柳恭,一意孤行,聚众抗拒,在下苦劝不止,终无可奈何......”
柳璩此言,倒是令人意外,苟政问其他柳氏族人:“果如其言?”
柳氏族人或应声,或点头,似乎都有意识地把罪过推到柳恭的身上。见状,苟政眼神微眯,眼缝不大,却足够对堂间这一幕洞若观火了。
沉吟少许,苟政目光转移,落在不曾开言,但即便跪着腰杆也挺直的柳恭身上:“你这个罪魁祸首,有何话讲?”
柳恭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面对兄弟族人的攻击诿过,脸色亦如寻常。闻问,也很从容地应道:“万般过错,悉归于我!
筹谋反对,据城抗拒,皆是在下主意,无可推脱!将军如欲问罪,尽可施为,只要能够平息将军心中愤怒,在下毫无怨言!”
听其言,苟政突然笑了,指着柳恭,冲左右道:“哪怕前日兵临堡下之时,此人能够如此态度,此事也不会是今日的局面!”
“主公,与这等傲慢刁顽之徒,又何必多话,直接打杀了即是!”苟侍一脸轻松地说道。
这个建议,自然得到了一干将领的认同,包括苟安,也很支持,在攻击堡壁的过程中,中坚营死伤最严重,阵亡加重伤足有近三百人。
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士气难免受到影响,也必须有个说法,以抚慰军心,而比起之后的犒劳,还有更直接的泄愤办法......
堂间的气氛被一干将校烘托得杀气腾腾,柳氏族人多惊惧不已,柳璩更是一脸紧张,惶恐地拜道:“还请明公开恩饶恕,在下素闻明公‘仁德’之名,若得手下留情,愿率族部,投效义师,助明公抗击羯赵,成就大事!”
听柳璩这样一番陈情表态,苟政不由哂笑两声,而后以一种讥诮的语气道:“‘仁德’?就是因为这两个字,尔等才敢有恃无恐,肆意矜持,自以为能拿捏我苟某吧!
如非今日破门而入,执拿于堂间,想要从尔等口中说出这番‘甜言蜜语’,怕也只是痴心妄想!”
“此人欲举族投效于我,效力麾下,你们觉得如何?”说着,苟政又问在场将校。
对此,众将一片哄然,讥笑满堂,苟安扫了眼满脸衷诚的柳璩,冷冷地说道:“两日血战,我军伤亡上千,破堡之后,堡内民众、柳氏部曲亦杀伤甚多,仇恨深结,岂能轻信!”
苟安的话,让柳璩面色大变,这可彻底涉及到家族的生死存亡了,容不得他有任何的侥幸与犹豫,“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然后哀声道:
“前者是我等昏妄愚昧,暗怀侥幸,冀图自主,而罔顾明公之智计勇略。今英雄当面,岂能不幡然悔悟,及时改正,以襄义举?
我等虽臣羯虏,只为明哲保身,始终不曾忘怀晋室,今日一番交锋,实则是明公率义师将我等打醒。如蒙明公接纳,今后自当尽心竭力,忠诚侍奉,岂有异志贰心。
还望明公明鉴......”
柳璩这番话,虽然肉麻,充满了虚情假意,根本不值得相信,却也反映出这些士族的处世原则,那便是没有原则。他们虽以诗书传家,但在意的永远只有家族的延续与传承,在此之上,才会谈道德、礼仪什么的。
此前之所以敢反抗苟政,本质上还是没有认可苟军的实力,如今切切实实地体验了一回,家族的生死存亡也都操之于手,岂能不认怂服软。
只可惜,如今主动权,已经彻底落入苟政的手中,“河东第一士族”的存亡,也只在苟政一念之间。而对苟政来说,只剩一个问题,要不要灭族。
胜利或许会带来骄傲与狂妄,同样也同样具备一定疗养作用,此时,充斥于苟政大脑与心中的愤怒情绪,已经消散很多了,因此,他也能较为冷静地审慎地权衡利弊得失了。
立威是必须的,否则无法震慑郡内豪强,但做到哪个程度,在苟政这里,依旧有转圜的余地。
将校们没有打扰苟政思考,柳璩与一干族人紧张地等待着苟政的决定,就是看起来依旧硬气的柳恭眼神中都难免流露出紧张。
而苟政,摸着凌乱的胡茬沉吟少许,抬眼看向柳璩,问道:“你意欲如何效力于义军?”
“但听明公吩咐!”柳璩态度,可谓端正,姿态也摆得很低。
只可惜,苟政并没有轻易放过他们的打算,说道:“既如此,解县柳氏全族,悉数迁至安邑居住!部曲及附庸之民,我会收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