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月,初五日。
平阳郡濩泽县通往河东东垣县的山道间,一支马队逶迤而行,队伍规模不小,几千人加上牲畜、辎重,散布在原始而狭窄的山道上,头尾十数里。
此地处在王屋山西段,与中条山脉结合地带,山势虽然相对和缓,但地理地形依旧复杂,山路蜿蜒其间,行军尚且艰难,携带着大量辎重,就更加不易了,总能遇到一些人过、马过、车难过的地方,需要重新开辟。
队伍中间,一面在山风吹拂下摇动不已的“苟”字大旗,已经说明了的身份,正是北面局势稳定下来后,丁良、弓蚝等将校,奉令率部,于各县征集军资。
这可是一项美差,骁骑、破阵以及后来也被分派任务的中垒诸营将士都十分积极,干劲十足。
丁良与弓蚝联合行动,首要目标便是东垣县,这座位于河东郡东部的偏远小县,在苟军北上之初,由于局势、兵力的缘故,并未予多少关注。
一直到去岁中秋,在郭毅投效苟政,并协助其招揽郡内士民,东垣县那边迫于苟军的峥嵘军势,县内几家土豪联合将羯赵的官吏彻底驱逐了,并派人请苟政入主。
苟政纳之,为表诚意,仅遣一队中军入驻,其他一切如旧,并在郭毅的推荐下,委派了一名东垣本地县长。“东垣归附”,也可以看作苟政与河东士民结合的又一项标志性事件。
同时,由于东垣地理位置偏远,也不是什么富县、大县,苟政也未花费太多精力关注,再兼当地豪强很识时务地贡献了一笔粮资作为保护费,也就没有将之同安邑、猗氏、解县一般作为核心地盘经营,控制松散,几近于无。
这种放任自流,当然使东垣县的土豪们高兴,但当苟政想着“增产创收”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东垣。
不过,毕竟是河东属县,人口既少,也不富裕,还与将军府之间有那样一段“情谊”,因此丁、弓二人率军抵达之后,也没有做得太过分。
在县长的配合下,邀境内几家土豪,宣读将军府令,表明邀粮之意后,从东垣募得了七百余丁,以及千斛粟、麦,再加牛马、车辆若干。
东垣县的贤达们,显然是很上道的,比起那些高门望族,要可爱多了。但是,他们如此顺从配合,丁良、弓蚝却感觉不上不下的,他们两营合一千五百名精锐步骑,就这点收获,用弓蚝的说法,还不够将士们的辛苦费。
丁良也是类似的感觉,二人商讨了一番,这自是以丁良为主,他脑筋一动,思路也开阔起来,提出北上。至于北上哪里,自是平阳郡下属的汾东地区。
平阳郡被汾水南流段分为东西两个区域,平阳城就在汾西,而汾东则括有永安、杨县、襄垣、绛邑、濩泽、端氏六县。
而汾东地区,在过去的半年里,都属于各自为政,而濩泽、端氏二县,更属于三不管地带,任由当地豪强自主。
孙万东在平阳站稳脚跟后,便遣人传示郡内诸县,令其臣服进献。但在这短时间内,进展显然是不快的,而同属苟氏旗下,孙部遇到困难,他丁良作为同僚,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友好帮助,也是应有之义。
于是,在正月二十八日的时候,丁良与弓蚝二人率军,在向导的引路下,翻越山岭,直袭濩泽。到了平阳境内,可就放开了整了。
先取濩泽城,陈旧小城,弓蚝带人一个冲锋就拿下了,然后大掠县内,丁良又带人迅速北上,掠夺位于沁水以西的端氏县,同样一战而克,也是相似的处置。
丁、弓二部,战力既强,机动性又高,在他们迅雷一般的攻掠下,两县大乱,所向摧陷。而两地的土豪们,敢于抵抗的没有多少,大多只能结寨据堡拒守。
在完成基本的抄掠后,丁良又对豪强们发起讹诈,遣人告示,言他们只是前锋,苟政已率大军北来途中,要求他们出粮资犒军,以保安全。
而经过前面那么久的经营,苟政以及苟军在周边的名声,早就传开了,不说威震千里,周遭几百里,已然具备一定威慑力。
眼见苟军强暴,又有解县柳氏的下场在前头摆着,于是土豪们大多慷慨解囊,献上诚意。而丁良这边,不管多少,照单全收,整个过程中,并未杀伤多少性命。
到初三日,丁良与弓蚝在会合之后,率领部卒,押运近千户丁口及所掠粮辎踏上返程,可谓满载而归。
一路上,弓蚝开道在前,丁良压阵于后,二人配合得很是不错,艰难行走了三日,方才踏入王屋山南麓,返回东垣境内。
王屋山区,回暖一向很慢,山风吹拂下,依旧有些寒冷,但纵目所视,在周遭山野蛮荒处,又有些许绿意重新焕发,却也值得一喜。
几里一停,纵览周遭风光,又看着那些散于道间,默默歇息的民户,丁良心中也不免生出感慨,当初谪戍凉州的旅途辛苦,历历在目。当初之苟氏部曲,一如眼前之平阳民户。
“丁都督!”在丁良感慨间,弓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