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七百年的岁月沉淀与历史变迁中,时下的安邑,自然不如作为魏国都邑时的庞大与壮观。如今的安邑,基本沿袭自秦汉,承载着郡治的功能作用,城垣周围一圈,也就十五里(晋制小里,大概6500米)的样子。
但是缩小的规模,对于城池的防御来说,却未必是坏事,甚至可以说更有利于军事安排与调度。大而难守,算是一条基本规律了,那涉及到更多的防御任务,更多军事资源的调配,对各级将士,尤其是主将统筹调度的能力要求也更高。
而由苟武把守的安邑城,各方面的御备条件,则是相当可观的。安邑的城墙,是有加固加高的,八千守军之中,其中半数都是有战斗经验的,余者也多为精壮,并有屯营兵的训练素质。
将校之中,也算人才济济,陈晃、张珙、苏国,包括已经被苟武提拔暂督归德营的刘异,都算是比较优秀的将领了,同时还有一批从战火中淬炼而出的中下级军官。
因此,至少在军队素质上,安邑苟军与苻氐大军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只是困于众寡悬殊罢了,但这一点靠着城池防御,也能抹除一大部分。
城中积攒的粮草,长了不敢保证,但供守城将士两月之用,那是绰绰有余,通过连续的抢收,苟武还是往安邑城内输增了上万斛新麦。
同时,安邑城也被苟政清空了,原来的数士民,全部被苟武赶出城去,让他们西奔逃亡。包括苟政的后宅,夫人郭蕙、姬妾赵草儿,以及苟恒、苟荻兄妹,还有其他一些苟军将领的家眷,也都被苟武提前安排人护往长安。
多提一事,苟武原本打算把苟政的老丈人郭毅也送走的,不过郭毅却拒绝了,只让其长子郭铣带着家人西撤。而郭毅自己,则选择与次子郭铉留下,誓与苟武共抗氐军。
如果要说郭毅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死心塌地追随效忠苟政,大概就是进长安之后。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与观察,以苟政、苟氏集团表现出的潜力,也足够郭毅放手下注了。
当然,郭毅愿意留下,也正因他看得清楚,这是一个真正融入苟氏集团,被其他苟氏将校接受的机会,而非单纯依靠那点姻亲关系。
另一方面,苟武展现出的能力与才干,以及他在安邑做的一系列军事准备,都给了郭毅相当强大的信心。就苟武这架势,不说击败苻健,挡他一阵子,等待苟政那边的援济,把握还是不小的。
苟武在安邑城,可以说就是轻装上阵,他可以毫无负担,专心致志地与苻健掰手腕。而经过苟武这么一番打造,安邑城防呈现出来气象,那股峥嵘之势,也不由让人侧目。
苻健是个政治、军事双全的统帅,他在兵临安邑后,第一时间便亲自带人察看城防,两圈下来,原本的自信从容,变得格外阴沉。
回营之后,私下以一种近乎惊骇的语气,冲左右道:“敌顽壁坚,不知我多少部卒,将亡于城下!”
显然,哪怕只走马观花般一番视察,苻健对安邑城防也产生了深重的忌惮,甚至做好了牺牲惨重的准备。
而如何对待安邑这块拦路石,苻健并没有更多处置选择。氐军在兵力上虽然有绝对优势,但优势还没大到可以无视一切,肆意决策,运用自如。
至少,在安邑苟军威胁明晃晃摆在眼前的情况下,氐军无法越过此城向大河挺进,至于分兵,更是削弱兵力,增加风险的事情。
因此,即便明知这是一块硬骨头,苻健也不得不削尖了爪牙去啃,当然这是建立在他要夺河东、取关中的战略目标前提下。
二十八日,在苻健的指挥下,氐军正式发起了对安邑城的进攻。很多事情,都是耳闻目睹,不如躬亲实践。也正是与安邑城防一番碰撞之后,才知道这块骨头到底有多硬。
首先,光安邑城外的那道壕沟,想要渡过,便非易事,战前,苟武特地安排人手,对几个便于发起进攻的位段,进行加宽加深。
当然针对这个问题,苻健也有应对办法,使人背板负土,以填沟壑,更直接点讲,用人命去填。用的自然也不是氐军士卒,而是一路西来,强掳裹挟的民壮。
虽然安邑是重点攻略目标,但苻健的军事安排,绝不止于此。苟武在河东的坚壁清野行动,让苻健是有些恼怒的,他原本做好了就地取粮,以资军用的准备,毕竟自枋头西征也是几百里的路途,军需补给若全靠山东供给,压力还是有些大。
然苟武那么一番“自我毁灭”的措施,一时间也让苻健的筹谋落了空,甚至于,从轵关打到闻喜,补给缴获都没有多少。
针对这个问题,苻健也做了两方面的安排,其一以苻菁为主将,率领三千氐骑向西追击,看能否从西部县境与那些流亡士民手中,掠得一些粮食。
其二,自然将目标放在河东境内那些豪右身上了,可不是所有河东士民,都配合苟武的坚壁清野号召,也不是所有人都选择西迁,尤其是那些地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