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原还担心朱元璋一怒之下擅杀朝臣,见其脸色平复,心中也安定不少,他挥了挥手,吩咐云奇道:“你且下去,将这炉子和煤球安置好……”
云奇仍有些犹豫:“那茹大人?”
“自是不必再召了。”
朱标话音刚落,朱元璋却说道:“不!茹太素依然要召见,这件事……还没完呢!”
闻言,云奇抱着炉子退下,忙着召见茹太素去了。
朱标却担心起来:“父皇,您还要治茹大人的罪吗?他上这份折子,多半是想着替官员学仕们谋福祉,只是思虑不周,才未能想到其恶果!”
评断一件事,要考虑幕后动机,茹太素的动机,显然不是偷取田税,将这恶果栽到他头上,未免冤枉了他。
朱元璋摇了摇头:“咱并非是要治那茹太素的罪过,但这份奏折来得蹊跷,未必背后没存着坏心思。”
朱标蹙眉:“茹大人素来两袖清风,做这种事于他有何好处?”
“于他没好处,但对其他人……好处可大着呢!”朱元璋冷哼一声,心中想到陆羽所说的诸般恶果,不由将牙关咬紧。
朱标一愣:“父皇这是何意?”
朱元璋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道:“咱的意思是……兴许有人幕后搞鬼,借茹太素之手,上的这份奏折呢?”
这话说得一没来由,二没证据,朱标自不敢轻易认同,但他也深知,自家父皇素来多疑,又颇有几分固执,这时候反驳,绝讨不了好。
朱标只能轻叹口气,老老实实坐回自己座上,如今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了。
云奇出去不过一刻钟功夫,便又回来了,身后领着个佝偻小老头儿走了进来。
上次上了份繁缛奏折,茹太素被朱元璋喊来问话,那时可谓战战兢兢,但这次,再临武英殿,他倒淡定了许多。
天子虽未公开表态,但其对那免税田制度,显然是有些认可的,茹太素自以为,朱元璋这回召见,是要论功行赏的。
“臣茹太素,拜见陛下、太子殿下!”一进殿,他茹太素老老实实躬身行礼,将头耷得极低。
“平身。”朱元璋的语气,倒不算生冷。
茹太素趁此机会,偷瞄了眼朱家父子的脸色。
朱元璋今日脸色平静,比之上回那震怒模样,倒好了不少,奇怪的是太子朱标,他今日一直蹙着眉头,还朝着自己这边观望,也不知存着什么心思。
他正犯着迷惑,朱元璋却已开口道:“茹大人,你这免税田计策倒是不错,咱与太子商议之下,觉得应当推广全国,今日将你召来,是想问问你,是否还有其他想法。”
朱元璋的语气平淡,却隐隐带着些嘉许意味。
茹太素一听,心里高兴起来:他忙拱手:“臣所思所想,均已具折上奏,再没旁的想法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繁复计策,你一人能谋划个通透清楚,倒也难得。”
这话中表扬意味,较先前更明显几分。
茹太素心下高兴,又记起刚刚朱元璋所说的“推广全国”,立马又有了猜测,陛下这是要论功行赏了。
想到这一重,茹太素心里犯起了难。
“这个……这个……”
若是其他人,得了圣上嘉许,定会跪地谢恩,说几句“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片汤儿话,但茹太素不是一般人,此刻他一脸纠结,吞吞吐吐起来。
这其中缘由,实在是朱元璋那句“你一人能谋划个通透清楚”,说得实在精准,恰好掐中了茹太素的脉门。
这件事,实在另有他人参与,茹太素是个老实人,他担心此刻不交代出来,日后领了功,怕会担上“冒领功劳”之罪。
“怎么,茹大人还有话说?”朱元璋盯着他,沉声问道,他那鹰隼般的目光格外锐利,看得茹太素浑身一紧。
茹太素只觉得似被朱元璋看了个通透,心惊之下,不由屈膝跪了下去,道:“禀陛下,臣有罪,臣此前未曾明言,这奏折中计策,并非臣一人之功!”
朱元璋眉头一皱:“哦?”他随即招手:“起身说话吧,你并未有意欺瞒,自然无罪。”
待茹太素颤巍巍爬起来,朱元璋才沉声道:“你且将这事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吧!”
茹太素这才长舒口气,拱手道:
“禀陛下,前几日,左御史大夫汪大人,曾来臣府上拜会,他与臣闲聊之际,偶然提及那绩效薪俸一事。”
“当时他便提出想法,说当下官员困顿,多半是因田赋过重,如若能少缴些田赋,便能轻松不少。”
“臣思索着,汪大人的想法,与陛下主张不谋而合,便留了个心眼,将他的计策记了下来。”
“后来,臣将他的想法延伸发展,整理出这免税田之策,呈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