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时,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些人会大动干戈了,他们惧怕的是这东西落到外人,特别是他朱元璋手里,到时候恐怕要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可千防万防,却不料这册子阴差阳错,最终还是到了他手中。
“哼,当真是胆大包天!这些人……怎么敢……”朱元璋紧攥着印册,几乎要将之捏碎,他面色涨红,呼气如雷,一脸震怒模样。
一旁的朱标,也望着那印册瞪圆了双眼,一脸煞白。
看他父子惊骇震怒,陆羽倒嗤笑起来:“他们为何不敢?这空印报税一事,本在前朝就有了,到了咱大明朝,只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照搬照套下去罢了,事实上,这件事,上到朝廷大员,下到地方税务,可谓人尽皆知,唯有那朱重八被蒙在鼓里罢了。”
这最后一句,当真是杀人诛心。
“满朝文武都知道……偏生只有咱一人被蒙在鼓里……”喃喃自语间,朱元璋只觉得胸口一阵堵闷,怒意涌了上来,迫得他怒极而笑。
笑声里,充满了浓厚的杀意!
一旁的朱标听到了父亲的低喃,顿时捏了把汗,他生恐朱元璋身份暴露,却又不好出言提点,只不住眼神示意。
无奈,朱元璋正自震怒,全顾不上朱标。
好在,朱元璋的低喃声低沉含糊,呜咽不清,陆羽并没有听见。
陆羽只听到那冷厉笑声,忍不住好奇道:“你笑个啥?”
朱元璋连忙收起笑意,将那印册摇了摇道:“这东西咱拿走了,往后再不会有人因之找你麻烦了。”
陆羽登时大喜:“拿走拿走,赶紧拿走!”他可不愿再揣这烫手山芋了。
朱家父子没坐片刻,便一脸阴郁地离开小院。
看着老朱那负手沉肩,愤懑不已的背影,陆羽忍不住犯起嘀咕:“这朱老头儿,神神秘秘的,又是要做啥?”
………………
“岂有此理,全天下都知道了,竟只有咱不知道!”
“真……真是一群狗贼,窃天下之狗贼!”
回到皇宫,朱元璋怒不可遏,直拍桌怒骂。
刚刚在陆羽住处不能发泄,这会儿终于能大发雷霆。
声声怒骂直震瓦砾,他气得脸色涨红,那印册被甩在桌上,正摊到最后一页,其上一个个印章鲜红耀眼,直刺朱元璋心头,最显眼的位置,福建布政使司左参政的大印,赫然在列。
“胡杨?福建过来的押税官,便是此人吧?丢了印册,找孟端,让人抓陆羽的,怕也是他!”
“好,好一个地方大员,好一个督税要臣!”
“云奇,去给我把毛骧叫过来!”
一声厉喝,直传入亲军都尉府,震得那毛骧战战兢兢,赶了过来。
“卑职拜见陛下!”毛骧一入武英殿,便感受到冷厉杀意,他惊得垂首缩脖,纳头便拜。
“哼,毛骧,你看看吧!”说话间,一份印册被抛了下来,毛骧赶忙捡起一看,当看到那上面的留白时,他已明白了大半。
“哼,毛骧,你亲军都尉府是怎么办事的,为何这空白印册之事,你从未报过?”朱元璋满脸怒意,震声喝问。
亲军都尉府督察百官,对此事毫不知情,自是要担责任的。
毛骧心下一慌,赶忙拱手告罪:“卑职失职,望陛下恕罪!”
“哼,你是全然不知情,还是有意知情不报?”朱元璋冷哼一声,眼眸里射出寒光,直逼向毛骧。
毛骧被吓得肝胆俱裂,赶忙解释:“卑职的确毫不知情,万不敢欺瞒陛下啊!”他将头重重俯下,埋在地上再不敢抬起。
这般俯首认罪态度,终叫朱元璋的脸色平复了些,他指着那本印册,冷声下令道:“既然如此,那这空印案之事,就交给你了,给我查个明明白白,看看有多少人涉及其中,一应涉案人员,统统不能放过。”
听朱元璋口吻及话里意思,这桩案子要大办特办了。
毛骧正俯首磕头,闻言却是眼角一扬,目光都透亮起来,他隐约感觉,他亲军都尉府大展拳脚的机会,终于来了。
有这机会,刚刚受几句敲打责备,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