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相贵为宰辅,权掌中枢,那户部就是他手底下的衙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岂能脱得了干系?”
此言一出,官员们尽皆点头。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胡惟庸身负统领百官之责,手底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怎能说毫无干系呢?
“只怕……唉!”
有人望着胡惟庸的背影,悠悠叹了口气,似是在抱以同情。
可立马有人朝他支肘,小声提点着:“别顾着替胡相担忧了,真正该担忧的,大有人在哩!”
那人朝后侧扬了扬眉,示意着后方来人。
众人望过去,只见后方正走来个中年文官,满脸的焦急憔悴,正大步朝着胡惟庸走去。
一看到那人,众人脸上都现出只可意会的表情,全都噤声不语。
此人正是这次空印案的当事人,户部尚书周肃。
这周肃也是倒霉,今年二月才刚刚升任户部尚书,这才过了多久,就摊上这档子事,虽说他这户部尚书暂时未被收押,但麾下不少官员被抓,他又岂能撇清干系?
以朱天子那脾气,能放过他吗?
周肃深知此点,这时候疾步上前,正是要找胡惟庸商议,以谋活路。
“胡相,胡相且慢行!”
大步走上前,周肃草草拱手,急切的说道:“那空印案……”但他的话只开了个头,胡惟庸已伸出手来,打断了他。
“周尚书,请放心,你上任时日颇短,本不该为这案子担责,一应责任,自有本相担着!”
虽然内心也很茫然无措,但见周肃凑上来,胡惟庸仍能秉持宰辅之责,体恤安抚下属。
闻言,周肃松了口气,脸上的焦急憔悴稍得缓解。
胡惟庸那话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自然也被周遭群臣听见,众人皆是啧啧称叹,眼中多了几许钦佩。
更有人高声吹捧起来:“胡相不愧是朝堂顶梁柱,有事他是真上啊!这般担当气量,当真是吾等楷模!”
不知不觉间,胡惟庸又收揽了一波人心。
“当……当……”
这时候,宫城内传来悠扬庄严的钟鸣声,长安右门缓缓敞开,上朝的时辰到了。
众臣赶忙整顿衣冠,分为文武两队朝宫内走去。
……
百官尚未进殿,朱元璋父子却早已安坐高位。
此刻的朱标,仍在温声劝诫道:“父皇,待会儿宣判结果,百官免不了要激烈争辩,您可千万要耐住性子啊!”
对于空印案,父子二人早有计议,但戴枷理政这般处置手段,颇伤官员脸面,无疑会遭到朝臣反对。
朱标深知自家父皇性子,他可以预想到,为了镇压群臣,逼他们俯首认低,朱元璋定会动用雷霆手段,更甚至,会大开杀戒,为防事态扩大,朱标这才提前打好预防针。
但朱元璋却很不以为然,一脸不耐烦道:“争辩什么?那些人犯下逆天大案,不杀了他们,已是咱法外开恩,现如今不过让犯官们带枷理政,朝臣有何不满?”说话间,他眼中的决绝意态格外明显。
“父皇,切莫冲动啊!”朱标看得更是担忧不已,他忙凑到龙椅旁,苦口婆心的又要展开劝说。
朱元璋却已摆手,满不在意道:“咱知道,你且放心好了。”
放心?朱标哪里能放得下心?可朱元璋已然敷衍表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悻悻然站了回去。
看着这好大儿的受挫模样,朱元璋轻哼一声,再不言语。
咱的好大儿啊,待会儿你且看好了。
咱今日要给你上一课,教你知道,你老爹咱镇压百官,可不光靠杀戮,而你眼中那些个仗义朝臣们,也不过一群纸老虎罢了!
父子二人各自沉默间,百官已然进殿。
众人排好队列,齐齐跪拜,口中山呼,天辅有德,海宇咸宁、圣躬万福!
整齐划一的恭拜声,响彻大殿。
朱元璋父子高居上首,面色冷肃,一旁的云奇则拖着尖细长腔,道了句“众卿平身”,文武百官赶忙拜谢,而后站起身来。
起身之际,众人都已偷摸抬眼,朝最上方的朱家父子瞄去,当看到朱元璋那一脸的冷肃表情时,众人心中咯噔一声,暗叫起不妙来。
天家威严,震慑宇内,更何况小小一奉天殿乎?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众官员赶忙屏气凝神,静待风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