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身为儒家正统传人,自是认为中原大地广袤无边,中原王朝乃是文明之始,而其余地方皆是蛮荒之所,他自无法接受,在这中原王朝外,另还有大片广阔宝藏。
猛然跳出来,宋濂满脸涨红道:“竖子安敢胡言!”
遭他怒骂,陆羽不气不恼,依旧淡定从容:“宋先生此言何意?你既认为我胡说,不妨说出个依据来。”
宋濂怒气冲天道:“你方才说,那欧洲有强国林立,还有人已发明出什么枪炮,什么海船……那我问你,缘何这些东西,在我中原附近见不着?缘何我大明周边的蛮夷仍在茹毛饮血?”
宋濂受儒家教育,自认为中原之外都是化外之地,那些蛮夷之辈未受儒学教养,连耕种都没学会,除了放牧打猎外啥都不会,他哪能接受,这世界还有中原之外的强国,还有脱根于中原之外另孕出的文明。
“哼哼,先生的眼界,只局限于周边蛮夷吗?”
陆羽冷哼一声,略仰了仰头:“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之大,远不只我中原文明吗?你可知晓,自汉以来,我中原王朝一直努力开拓商路,与外界沟通,强如汉唐,也常与西域来往互通,从别国学习先进知识,为何到了大明,反要闭门自封,只固守陈规旧念?”
遭陆羽连声反驳,宋濂登时气得面红耳赤,愤懑跺了跺脚,他震声斥道:“我中原富庶,自无须与外界通商。”
“富庶?”
陆羽冷哼一声道:“如何富庶?是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是沿海诸地叫群倭寇打得只能禁海?你怕是不知道,就在我大明之侧的倭国,有足可供我中原使用的富足银矿;而在那美洲大陆上,又有足可养活我中原所有贫苦百姓的高产作物。”
“宋夫子,你只知死读经义,可将那书本翻来覆去地背,便能从中挖出粮食、掘出银子吗?”
宋濂被噎个半死,气得抬手直指过来道:“你……”随即他恨声一叹,摇头道:“竖子安知‘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道理?”
听他那口气,倒是陆羽不服教化,无药可救了。
陆羽轻笑摇头:“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我等从书本中习得做人道理,学会开眼看世界,绝不是让咱们故步自封,只闭门死啃书本!”
说着,他又拿古人举例:“就像那上古神农,以身试毒尝便百草,教我华夏民族认识五谷百药;再如那汉时张骞,其冒死闯西域,为我中原大地带来香料、胡瓜等诸多作物……”
“这些先贤,都以自身经历向咱们召示着:若要进步,就要敢于尝试,敢于走出去,而要想走出去,想从外人手里学得更多知识,探得更多宝贝,就得先学会睁眼看世界!”
陆羽的话,立时得到响应,那最是顽皮的朱棣跳了起来,鼓手叫好:“对啊,咱整日吃的那葡萄胡瓜,还有那菜中姜蒜香料,不都是从西域引来的吗?”
经他一提点,宋濂登时错愕醒悟,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
若要否认陆羽这“睁眼看世界”之说,就得摒弃那些舶来之物,那样一来,他宋老夫子怕连顿安生饭都吃不上了。
眼看宋濂僵立不下,陆羽冷哼一声:“宋老夫子,你不妨回身看看,你座下那张大椅。”
“那大椅原本也并非我中原之物,其原型乃是北方胡人所用胡床,是我中原人引入胡床之后,再经逐般改良,才最终变成现在的模样。”
中原与四海他国的交流,古已有之,如今大明虽禁海,但随处可见外来文明的影响,人们的吃穿用度,任哪一样挑出来,往上追根溯源,都能找到外来文明的根源。
而他陆羽所谓“中原地大物博,无需仰仗蛮夷”之说,显然是自空自大。
遭陆羽一驳,宋濂一时语塞,他回身看了看那张大椅,一时竟不知当坐当立。
“没想到,素来能言善辩的宋夫子,也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臭小子……你这张利嘴巧舌,当真有点东西!”
大本堂外的窗户旁,朱元璋幽笑摇头,乐得眉飞色舞,原本只担心这第一堂课不大顺遂,才跑来视察,却没料看了场意外争辩。
从头到尾看完整场争论,朱元璋倒乐得自在。
这宋濂素是老顽固了,仗着一副老学究做派,整日搬弄他那些大道理,今日,看到宋濂在他最擅长的清辩上吃瘪,朱元璋焉能不乐?
“说得好!”
“陆先生这话有理,咱日常吃穿用度,哪一样不都曾受他国影响?”
“虽说咱大明地大物博,却也不能小觑了那些蛮夷!”
当下高兴的,可不止朱元璋,那朱棣几人眼看宋濂吃瘪,顿时也鼓掌叫起好来。
他们平日可没少挨宋濂手板,更曾见这宋濂当堂激辩,连父皇都耐之不何,今日见其在陆羽手下吃亏,他们激动不已。
“诸位也都坐下吧!”
眼看朱棣几人上蹿下跳,陆羽连忙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