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濂公请!”
诚意伯府,病体大愈的刘伯温正在会客。
今日来的客人可不一般,既是朝中名宿,又是他刘伯温的故交好友。
宋濂,字景濂,浙江金华人,与出身青田的刘伯温同为浙东老乡。
既是同乡,又同样读书人出身,这二人本就有天然盟友,事实上,他二人正是浙东派系之首,所引领的浙东文党在朝中与淮西勋贵分庭抗礼。
刘伯温养病多时,久不在朝中露面,与宋濂来往的机会自也少了许多,今日老友再聚,自是热络非凡。
“青田公气色好了许多,想是身子已将养好,你当得速归朝堂啊,朝中没了你,倒叫那平庸小人得了荣显!”
一番寒暄,宋濂散扯了几句朝堂近况,终是坐直了身子,说起了正事道:“青田公可曾听闻近来陛下遇刺之事?”
见宋濂神色郑重,刘伯温自也明白过来,刚刚那些闲聊都无关紧要,当下这话题,才是他宋濂前来本意。
提起遇刺之事,刘伯温不由唏嘘:“我养病已久,素来不通世事,听刘琏说起那行刺之事,倒真骇得不轻……”
这自然是场面话,他刘伯温虽然在府里养病,但久居应天,怎会对朝中大事不闻不问?
唏嘘轻叹一声,刘伯温接着道:“所幸,陛下得上苍护佑,未出意外……”
宋濂轻哼一声:“倒并非是上苍护佑,青田公当真不知内情?”
刘伯温讪笑两声,不好再故作无知:“倒也听说是有人搭救。”
“不错!”
宋濂两眼登时放光道:“正是有一年轻后生出手相救,那人还因此挨了一刀!”
刘伯温何其聪慧,怎能看不出宋濂神色有异,他已从宋濂表情中,看出他此行重点,正是那年轻后生。
莫名出现的年轻人,出手搭救天子。这段故事颇有些传奇色彩,也不怪引人瞩目,但刘伯温仍有些诧异,宋濂关注那年轻人倒不足为怪,可为何他此刻神情,竟满含愤恨?
不待刘伯温答话,宋濂继续道:“青田公可知道,陛下竟许那年轻人夫子的身份,令他在大本堂开堂授课?”
“什么?”
刘伯温大吃一惊:“让他教授皇子?”
这时的吃惊,倒并非虚情假意,他刘伯温便是想得再多,也想不出这种事来。
“正是!”
宋濂郑重点头,继而蹙眉忧愤道:“让那年轻人教授皇子,这岂不胡闹?”
刘伯温也跟着蹙眉:“陛下此举……倒真叫人捉摸不透……”
“唉!”
宋濂深叹口气,脸色更显忧虑:“今日那小子登堂授课,竟教的什么开眼……看世界……他拿出个舆图来,说是这天下舆图,还说要皇子们习授舆图,看懂天下大局。”
略略将早上大本堂之事说出,宋濂满脸怨气,愤而拍手:“这……这不是在胡闹嘛!”
他宋濂出身儒学,自认为皇子该通读儒家经义,学会儒学道承,可今日陆羽所授,全与儒学无半分关联,更甚至,他那话里话外,对儒学诸多理论大有驳斥。
宋濂岂能不气?
正因如此,他跑来诚意伯府,寻求刘伯温出手。
他这边气得面红耳赤,说得唾沫横飞,可那刘伯温听后,却只略略蹙眉,并不言语。
刘伯温低眉细思,竟从宋濂的幽言怨语里,品出些许道理。
“开眼看世界?”
刘伯温虽也出身儒家,但他与宋濂不同,并非死啃书本的酸儒,他对于儒学经义,本身并不固囿,反而更强调活学活用。
陆羽所传授知识,在刘伯温看来倒很实用,也更适合那皇子们学习。
“那臭小子竟还说什么,远在重洋之外,还有高产作物,若能引进,便能让万千贫农吃上饱饭……你瞧瞧他说的这是什么话?若真有这等宝贝,孔圣人怎不教咱们去寻?”
宋濂深信唯有读书高的道理,他认为书本中没教的,自是不存在的,自然对陆羽那番奇谈怪论深为质疑。
却是不想,刘伯温一听,顿时两眼一亮道:“真有这般宝贝?”
宋濂本是来诉苦求救,哪想到老友竟有这般反应,他当即气急败坏道:“青田公!”
连连拍着手背,宋濂苦口婆心:“你当知晓,那陆羽所言,是在败坏我儒家传承,若让他再教习下去,皇子们整日只知放眼望四海,哪还顾得上学我儒家经义?”
“皇子们尚还年幼,最需通读经义,学那无尚大道,焉能在那世俗小道上钻研琢磨?如此一来,岂不误了正途?”
宋濂苦口婆心说了一通,可这些话,一个字都没入刘伯温耳中。
倒不怪他刘伯温不顾老友情谊,实是他宋濂开篇第一句话,就迷惑了刘伯温心神。
“陆羽?”
刘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