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宰相府邸灯火通明。
胡惟庸正安坐厅堂,闭眼垂听下人通报。
“老爷,听那些大本堂听课的勋爵世子们说,那陆羽在大本堂大谈四海八荒,还生声称海外诸地遍是宝藏,鼓励皇子们积极拓取,多与海外夷邻来往……”相府老管家躬身在侧,正将大本堂内发生的一切,尽数呈报。
“听说宋夫子也在堂上,被那陆羽给气了个半死,当堂就与他争辩起来。”
“嘿嘿,您瞧怎么着……”
“那宋濂自恃学富五车、最通清辩风议,却叫那陆羽被驳了个哑口无言……最终灰溜溜败逃大学堂……”
“这事……可闹了个大笑话哩!”
老管家自也知晓宋濂与自家老爷素来不对付,听到宋濂吃瘪,自也窃喜偷乐,是以,此刻他一脸眉飞色舞,好一副畅快嘴脸。
但他却没注意到,此刻凝神聆听的胡惟庸,脸色却不大好看。
胡惟庸眉头紧锁,面色阴沉,闭眼静默听完一切,却未有半句回应,他微微垂首捋须,思量许久,才缓缓睁开眼:“诸位皇子是个什么态度?”
见胡惟庸面色凝重,老管家赶忙收起谄笑嘴脸,沉声禀报:“皇子们倒乐得自在,他们对那陆羽所授内容,倒似颇有兴趣。”
此言一出,胡惟庸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眸中忧虑更深。
“开拓海外……”
口中呢喃念叨着,胡惟庸复又陷入沉思。
忽地,他眉头一抬,眼眸里乍现惊色:“他这般主张,不正是那陛下……”
回想起朱元璋近来举措,开通市舶司,又勤练水师、督造海船……这诸般变化,不正与陆羽的主张不谋而合?
“原来如此,我说陛下怎生性情突变……敢情根由是在此人身上!”
胡惟庸眼眸中光华闪烁不定,嘴角却已紧紧抿起,极是愤恨凝重。
仇人乍现,他岂能不愤恨?
朱元璋近来诸般行为,已对他们淮西一派打压甚重,尤其那开放市舶司,可算是一锄头挖断他胡惟庸的财路。
胡惟庸早料想此事背后有人唆使,但一直追查不出。
现如今,听了那陆羽在大本堂上的主张,他已笃定:这陆羽正是朱元璋背后的高人,也正是断他胡惟庸财路,打压他淮西一派的幕后主使!
“哼,好一个陆羽,他这是不光要教唆天子,现下还要教授皇子,带着整个皇族与本相为敌!”胡惟庸怒不可遏,恨恨拍响桌案。
那老管家先前已觉察出凝重意味,这时更叫这一声拍桌怒响吓得浑身一颤,他一张老脸又惊又疑:“老爷是说那陆羽有心与咱们作对?”
胡惟庸瞥了眼管家,蹙眉思量着摇头道:“他倒未必有心针对本相……”
陆羽这级别,显然还不够与他胡惟庸为敌,况且那小子与淮西派并无恩怨,也没理由诚心作对。
“不过……此人是敌非友,若教他再在大本堂里教授下去,只怕那些个皇子都要叫他给带歪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陆羽显然并非同道中人,而且极有可能成为他淮西一派的阻碍。
想到这里,胡惟庸当即招手:“去,送份拜帖到涂中丞府上,还有那吉安侯、平凉侯等侯府,叫他们明日来我相府一聚!”
……
一场学堂激辩后,陆羽已成了皇子们眼里的香饽饽。
打倒了老学究,带来了新课程,给枯燥乏味的大本堂注入了新鲜知识,而这些新鲜知识,较之原先那之乎者也,要新奇有趣得多。
是以,皇子们对陆羽,对其所教授的内容,极感兴趣,但凡陆羽授课,他们都听得极认真仔细,不时还要提问追索,向陆羽探寻那新世界的奇貌。
便是下了课,他们也常追着陆羽问东问西,好一副积极求索的上进模样。
“陆先生,您说这世界是个球,咱们脚底下便是球心,这是真的假的?”
“陆先生,您说这球还会自己转动,那它要是转到另一面,咱不是头朝下,脚朝上了吗?”
“那为啥咱不会摔落到……天上去?”
“陆先生,您说那欧罗巴洲的人,都已经开始造枪炮大船了,还说那枪炮用的火药与咱那炮仗异曲同工,可我看那炮仗也炸不死人啊!”
“陆先生,您说往后人能坐什么飞……飞机飞到天上去,还能用于行军打仗,可那飞机如何能飞,如何打仗?”
“陆先生……欸!先生您别走啊,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
一个两个来问,陆羽还招架得住,可三四个人轮番追着问东问西,陆羽就扛不住了。
尤其那秦、晋、燕三位苦主,平日读书倒不用心,偏生问题一箩筐,每每下了课,便追着陆羽,从天文问到地理,追得陆羽疲于奔命。
“好了好了,诸位殿下,既已下了课,也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