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说道,随机他没再等对方答话,当即向身边云奇递了个眼色,云奇也立刻回身,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一沓厚纸,递了上去。
那卷纸厚厚十来页,其上斑墨遍布,显然是记了不少内容,却是不知写的什么。
云奇递到手边,朱元璋却并不接下,他只摆了摆手,冷声道:“拿下去,先叫李御史看一看,再让其他朝臣传阅!”
众人正自好奇,就见云奇将那卷纸放在托盘中,走了下来,他当先走到李文墨身旁,将托盘递上。
李文墨一脸莫名,显然不明就里,但他还是伸手接过纸张,低头看了起来。
这卷纸厚厚十来页,众人原以为他要看许久。
可没想,只看了第一页,那李文墨的脸色,骤地变得煞白,他拿纸的手在颤抖,看纸的眼睛在颤抖,甚至连微敞的嘴角下唇也在颤抖。
“这……这……”
看到第二页,他已瞠目结舌,再无力看下去了。
双手一垂,身子略退了两步,整个人忽地一松垮,似被人抽去精气神般,陷入了呆滞之中。
众人看得惊讶莫名,对这卷治上内容,自是好奇不已。
好在,云奇就站在李文墨旁边,当即将那纸张接了回来,又递到周遭朝臣面前。
其他人赶忙接下,细一阅看。
抬眼第一行字:宁安村李公望卷宗。
再往下看,便是李公望当年如何伙同县官,偷盗县中存粮贩卖,再往下,便是这案子人证物证,以及各证人证词,证据齐全,毫无漏洞。
这李公望贪赃枉法的第一案,已然坐实,而后,便是第二案、第三案……
这十多页纸,就是十多个案子,每一个案子,都有详细的时间、地点,发生经过、内中细节,人证及物证。
如此周密详实的证据,便是直接凭此断案,也绝无疏漏冤假。
而这十多个案子叠加一起,那李公望便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看到数案累叠,铁证如山,朝臣们全都哑口无言了。
他们本还想借势抨击那税改新政,现在只能将这念头咽回肚子,老老实实退到后面。
然这些朝臣尚有退步余地,但李文墨却是没有。
“李御史,你所说‘为人宽厚,宽厚待人’之人,便是这卷宗中的李公望么?”
朱元璋冷目微凝,视线死死盯住李文墨道。
“这……这……”
李文墨声音发颤,头上汗珠落如雨下道:“臣……臣只是听过其善名,听人夸赞过他……却是没料……此人……竟是如此人面兽心之人!”
“听过?”朱元璋冷冷一哼,只一句听过,就将他方才吹嘘李公望的事一笔代过了。
更可恨的,他借这事弹劾陆羽,意图阻碍税改……
如此重大罪过,却仍能仰仗“风闻奏事”之权,逃脱责任。
朱元璋气得牙根发痒,却不能治其罪过。
没办法,风闻奏事是他朱天子亲自赐下的权力,当初他是为了防之皇帝不识人间疾苦,才设此律令。
现今若强将这李文墨治罪,怕会惹来更多诘议。
“罢了,你……退下吧!”
朱元璋强忍着恶心,挥手令那兀自打颤的李文墨退了下去,此时,他心中对这风闻奏事已有怀疑,担心自己赋予言官的权力,是否会孕育出另一种冤假错案。
“诸位且听好了,风闻议事并非无中生有,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目光环视一周,在那诸御史言官身上稍作停留,朱元璋冷声丢下句警告,以作敲打,他自是没注意,当他远远扫视,瞪向那陈宁时,其眼角眉稍正在打颤,极显失落垂丧。
而在他没有扫视过的队列最前排,胡惟庸的双唇紧闭,脸色却稍有难看。
警告完御史言官,朱元璋重新将话题拉回到李公望身上。
“这李公望盗取库粮,操控粮价,更兼杀人害命,谋人妻女,着实罪大恶极,不光如此,他竟还试图阻碍税改新政,妨碍官衙清丈田亩,如此滔天罪行,定要重判!”
说完李公望,朱元璋仍不忘提及新政,道:“诸位且记好了,税改乃是国朝大计,清丈田亩也是举国响应之大策,若有人敢阻挠税改,妨碍清丈田亩,便是与朕为敌,其下场,就如这李公望一般!”
难得的,朱元璋在这里说出了朕,由此可见,他对这新政税改的期望有多大。
此话一出,大殿中鸦雀无声,众朝臣骇得噤声垂首,不敢应语。
人人心中已然明白,这李公望作为“阻挠税改”的鸡,已是死路一条,而朱元璋杀他那只鸡,为的正是警告当下朝堂中的诸位猴。
如此明晃晃的威胁,诸朝臣却无力反驳反抗。谁让那李公望该死,惹谁不好,惹那陆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