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人来呀?”
自从陆羽提出卖地之策后,赵担每日都在县衙枯守,等人来卖地,但一连三天,都没等来一个人。
这下子,赵担急了。
“大人,我看您失算了,这些人视田地为至宝,宁死都不肯出卖祖产的。”
然而陆羽仍是一副自信姿态道:“且放心吧,再不出三日,定会有人卖地!”
“又等三日?三日复三日,转眼就六日了,再等下去,怕十天半月都不会等到人来,我看大人还是打消这念头,再寻其他办法吧!”
“大人,朝廷只说让咱们丈量土地,推行摊丁入亩,也没让大人您买地啊,缘何您对那土地如此看重……”
絮絮叨叨中,又过了一日。
第四日傍晚,赵担已无心等候,刚一散值便要出衙往家赶,可刚出衙门大门,却意外撞见有人登门。
“四日不见,赵县丞风采依旧啊!不知陆县令可在衙中?”
来人一身圆领团花锦袍,头戴员外帽,正是本地乡绅最惯常作的打扮。
宋怀远,江宁县有名的乡绅地主,为人精明世故,处事圆滑老练。
若在江宁本地选一个财产最多、权势最大的乡绅,这宋老爷可能排不上号,但要论城府最深、最老奸巨猾的,他定名列前茅。
此刻县衙正门口,这宋老爷乍一见面,便直问陆羽何在,估摸着是来商谈卖地之事的,这原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可当赵担看见此人时,心下第一个反应并非喜悦,而是意外。
究其原因,这宋老爷脾气禀性,不像是积极冒进之人。
两次赵家会谈,这宋老爷都在其中,但他既没有表现出对栖霞商铺的热情,也没有透露半分对卖地的应允,更甚至,连众人或愤恨或担忧地前来求情时,这赵老爷也只混在其中,从不积极表露态度。
此人处事老练圆滑,在面临税改这等滔天变故时,向来是依从大流,务求稳妥的。
按道理,这样的人,是绝不肯跳出来,做这第一个吃螃蟹之人的,但事实,人家已到了县衙,抵在他赵担面前了。
收起心中惊讶,赵担拱手笑迎道:“县令大人正在衙内,不知宋老爷今日前来,是有何事见教?”
宋怀远讪讪一笑,拱手道:“县令大人上任,我等身为其治下子民,自当前来拜会。”
这宋怀远生得白白胖胖,眉目间隐隐还有些许憨态,此刻说话口吻又极是诚恳,若是叫不相识的人听了这话,当真以为他只是来拜会的。
然而赵担心中清楚得很,这老狐狸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若想来拜会,早干嘛去了,何必等陆羽上任几个月后,才假惺惺来拜会?很显然,是别有想法的。
对方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赵担也懒得点破,拱了拱手便笑道:“既是如此,那宋老爷随本官来吧!”说着,他当先引路,带着这宋怀远到了县衙廨堂。
陆羽见到有人登门,自是喜出望外,当即他忙拉着宋怀远落座,与他攀谈起来。
“县令大人初来乍到,想必对本县有诸多不了解的,但有所需,尽可与我等知会一声,我等都盼着尽这地主之谊,与县父母多有交谊啊!希望在陆县令引领之下,我县能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啊!”
这宋怀远倒也沉得住气,他与陆羽攀谈了一盏茶的功夫,竟全说的客套闲话,决然不提卖地之事。
陆羽自然知晓这人主动登门必有所图,倒也不急着催逼,只与他漫谈县中事务,以作周旋,人都来了,再急着催逼卖地之事,反倒失了先机。
这种时候,越主动越落下风。
双方一面品茶一面漫谈,从本地风光谈到县中美食,再谈到县城哪家餐馆口味独到,哪家酒楼风味最佳。
说了一箩筐的客套话,两人已将杯中茶水喝干,竟都没提半句卖地之事。
陆羽正自感叹这人沉得住气,宋怀远终于将话题引到了商贾之上。
“近来,县中景况蒸蒸日上,这都是陆县令治理有方,当真叫我等感佩不已,尤其我那几个商贾朋友,都对陆县令赞不绝口呢!”
显然他是想从侧面打听那栖霞集镇之事。
陆羽心领神会,顺势便接过话茬,笑道:“这些不过是本官应尽之责,谈不上治理有方,然这商贸之事确是发展之要务,本县对此很是看重啊!”
宋怀远眉眼轻挑,不由身子前探,离陆羽又近了些,那胖脸上仍挂着和善笑容,眼眸却略作转动道:“听说陆县令为了促兴商事,还特地在那秦淮河新修了渡口?”
秦淮河的渡口就在栖霞山脚下,几乎是专为栖霞集镇所修,他这时提及渡口,无非就是想将话题往栖霞集镇上引。
陆羽料想,此人多半已有卖地念头,但对那栖霞集镇的未来发展尚无准念,故而跑来试探观望,想评价换地之事是否值当。
心下稍作思量,他当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