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知道这王桂花之死的缘由,自也清楚那王桂花便是卖身与马家为奴,他能分析得出来,朱天子当下决策,与此案有莫大关联,否则陛下这么些年从不关心奴籍之事,怎会在这当口跳出来呢?
显然是江宁借此事上奏,才惹出这麻烦来。
这一下,倒叫胡惟庸笑不出来了。
他原本是想给陆羽添堵找麻烦,却不料这麻烦转了一圈,又回到他胡惟庸自己头上了。
不光累得自己要大放血,还害得满朝公卿,乃至全天下士绅都得放归奴仆,而这,又引得士绅朝臣们怨气连天。
包括眼前席上这些人,不也是他胡惟庸这挑拨计划的波及者么?
此刻,听众人议论要查出始作俑者,胡惟庸如坐针毡。
他分明知道内情,却又无法坦白。
难道真要告诉他们,你们当下遭受的损失,却拜我胡相所赐?
既不能如实相告,胡惟庸只能打着哈哈,将这事揭过。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倒想破财免灾,将这事平稳度过,可席上这些勋贵们却不答应。
这些人正群策群力,要寻根究底,胡惟庸岂能答应?
“咳咳!诸位,且静一静,听老夫说几句!”
强压下心中鬼祟,胡惟庸兀自做镇定状:“你们不必执着于寻根问底,只怕你们想查也查不出来的。”
众人一听,立时直蹙眉头。
陆仲亨不服气道:“我就不信了,区区一份奏折,陛下还能藏起来不成?”
胡惟庸冷笑摇头:“只怕那奏折之说,压根是子虚乌有!”
不待陆仲亨反驳,胡惟庸又接着分析道:“陛下何等机谋,他岂会算不到此事一出,定会怨声载道?既是如此,他又怎会将实情和盘托出,让你们去寻根究底?”
众人一听,倒也连连点头。
为人君者,最忌被人猜中揣测心思,尤其朱天子心眼儿比针尖还小,说话最爱虚虚实实,他岂会将消息渠道如实相告,放任百官盘查追索?
“只怕,此事是那亲军都尉府的密报,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地方官员的奏呈!”
胡惟庸的话,又叫众人连连颔首叹服。
费聚更是拍案而起,一脸醒悟道:“难怪咱寻思一通,竟想不出个怀疑人选!”
他们自不知道,奏呈确有其事,但朱天子有意保护陆羽,压根不透露内情,只用个“地方官员”指代。
而依众人猜想,朱天子能接触到的地方官员,大多是布政使司、都指挥司之类的地方大员,所以,他们压根就没往陆羽这小小县令身上想。
眼看众人已有打消念头的趋势,胡惟庸再接再厉:“你们便再怎么查,也查不出半点线索,反会因此招惹陛下不悦,真惹恼了陛下,治你们个‘擅揣圣意’之罪,你们可担待得起?”
“可不敢叫陛下知晓!”众人立时摆手。
胡惟庸接着道:“陛下对此事如此重视,他岂会不派人查访监督?若叫他查出你们暗中窥测圣意……哼哼……”
似笑非笑地冷哼两声,他微敛双目,挤出个满含威胁恫吓的眼神。
众人惊得心惊胆战,连又摆手:“不查了,可不敢查下去了!”
眼看计谋得逞,胡惟庸这才换了副宽慰模样道:“依老夫看,你们还是认命吧!和陛下唱反调,是没有好下场的,权当破财消灾了,反正挣钱的机会多的是,可别留恋这点小钱,最终掉了脑袋。”
众人再不敢争辩,连忙拱起手,迎合道:“相爷英明!多谢相爷提点,咱知道怎么做了!”
眼看众人服软认栽,胡惟庸终是长舒口气,放宽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