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陆羽也大概明白了过来,整件事,压根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瞒。
乡绅歪曲朝廷政令,将原本利于百姓的税改大计,渲染成祸害生民的乱政暴政,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官差却以此中饱私囊,百姓不恨才怪,最后酿成民变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点想不通,龙虎山那群牛鼻子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朱天子既指名道姓地让自己查龙虎山,想必其中必有瓜葛,而先前在酒楼中,那两个商贾一听龙虎山之名,就吓得仓皇逃离,这也说明龙虎山在这江西威势极重,然而这七伯却从未提起过龙虎山。
陆羽倒是有些猜想,造成民乱之事不仅有乡绅在其中捣鬼,龙虎山的那群牛鼻子想来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毕竟前有太平道,后又有弥勒教,白莲教什么的,这群道士贯会挑拨百姓情绪了。
不过这也只是猜想,没有丝毫的证据,至于七伯,他也不会去追问,毕竟连那些商贾都要谈龙虎山色变,这些淳朴乡民只怕更崇拜愚信。
此时,七伯依旧还在那里骂着:“这群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整日除了搜刮油水,吸咱们的骨血外,可曾干过一件人事?”
正自怨骂泄愤,七伯忽地想起来,眼前的陆羽也是官身,他这不也把陆羽给骂了,想到这,他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偷眼看了一眼陆羽,发现他好像并没听到这话,七伯这才松了口气,饶是如此,他也不敢再骂下去。
就在这时,陆羽突然起身,这把七伯吓了一跳,他还以为陆羽刚才听到了自己说的话,要问罪自己呢,却不想,他根本没有管自己,反而是到处走走看看,无意间,他发现墙上居然张贴着一张画像。
“咦,这是?”
陆羽猛然一惊,立即凑上前去,细细打量。
这是副道人像,画中的道士一身道袍,头顶道冠,双手一手持剑,一手执符,莫非……
“七伯,这画中所绘是何方高人?”陆羽当即追问道。
七伯见陆羽并不是问罪自己,当即松了口气,此刻闻言,立马跑了过来,笑着解释道:“好叫官老爷知道,这是俺们当地龙虎山张天师的画像。”说着,他侧身上前,伸手往那画像一侧的小壁橱中掏着什么。
陆羽刚刚只留心画像,这时才发现,那壁橱中置着香炉香斗,还有些符箓木剑之类的东西,另还有副八卦宝镜,全是供奉之物。
七伯从橱中取过香火,点燃之后对着那画像敬了一敬,再将之插回到壁橱香炉中。
忙完这一切,他才回过身来对陆羽道:“这张天师很是灵验,常拜能保佑俺们无病无灾,俺们村中,家家户户都拱奉他老人家的画像哩!”
说话间,他又朝画像拜了拜,口中还呢喃低语:“求天师保佑我家小拴逢凶化吉,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看他这一副虔诚模样,陆羽不由苦笑起来,看来,这龙虎山在江西的威望影响力,远超自己想象。
龙虎山涉及此案,目前尚无实据,但陆羽已然相信了朱元璋的判断——那些道人,就算不是幕后黑手,但也不可能清清白白的。
眼下已有收获,陆羽也无需再去追问龙虎山,徒惹这老农生气,他正负手观望那墙上画像,却听屋外传来脚步声。
“快,快,就是这里!”
只见一群官差快步跑了进来,领头的是个身着官袍、头戴乌纱的胖子,看其官袍样式,该是本地县令。
一看官衙之人到来,七伯登时吓得六神无主,忙将自家孙子揽在怀中,连连后退,但那群人冲入屋中,压根不理会爷孙俩,反是朝陆羽疾步而去。
尤其那胖县令,三两步冲到近前,竟往地上一瘫,纳头便拜:“下……下官丰城县令秦公余……见……见过钦差大人!”
这时,陆羽正面墙观看画像,闻言倒并未露出半点惊色,只背手悠悠转回身子,淡淡一笑道:“秦县令……认识本官?”
他今日并未着官袍,这屋中一行十多人,这秦公余却直奔他这边来,显然早已经知道陆羽的相貌,别人不提,那身形更魁伟、面色更端肃的平安,显然更有主官气质。
秦公余讪讪一笑,拱手道:“下官早已收到布政司衙门的文书,知晓钦差大人来我江西巡察,却是没料,大人没去南昌,竟来我丰城县了。”
原来如此……
陆羽轻笑一声,摆手道:“秦县令不必多礼,起来吧!”
对秦公余的到来,陆羽早有预料,今日在祠堂暴露身份,想这消息捂不住,片刻便能传到县衙。
秦公余战战兢兢爬起身,依旧躬着身子,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陆羽冷笑两声,走到平安身边道:“给秦县令引荐一下,这位乃是右军都督佥事平安,也是此次巡查副使。”说话间,他偷偷给平安递了个眼色。
秦公余凑上前,拱手问候道:“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