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陆大人呢,你莫要忘了此行任务,方才酒桌之上,看你那副样子,哪里像是身负重任的钦差特使?”
驿馆之中,布政使司的人刚刚离去,平安就闯到陆羽房中。
今日自见了江西官僚后,陆羽就变了个人般,举止表现大出人意料,这叫平安大是不解,先前有外人在,平安不好细问,这会儿旁人离去,他才敢跑来质问。
这时候的陆羽仍是一脸醉态,兀自靠在床榻上揉眼,他并未直接回答平安的问题,却是缓缓抬起头来,瞥了平安一眼,那眼神半似昏醉半似清澈,又似隐含深意,直看得平安心神一紧。
瞥完这一眼,陆羽又扭头朝门外望了几眼,待确定门口再无外人后,他的眼神方才恢复清明。
只一瞬间,他脸上的醉态统统褪去,恢复了睿智精明的模样,就好似,先前那一派醉态,全是装出来的。
“陆……”
平安看呆了,不由怔忡片刻,旋又恍然惊醒道:“你是在……”
“嘘!”
陆羽朝他抖了抖眉,朝门外努了努嘴。
平安赶忙回身,关门的同时又探头朝门外扫了两眼,确定无人盯梢,他才走回到陆羽身前:“陆大人,你这是想干啥?”
“还能干啥……当然是装出来的咯,我先前将暗访丰城的锅甩给你,然后在酒桌上与他们假意逢迎,都是为了麻痹他们,令他们放松警惕。”
听了陆羽的解释,平安才恍然大悟,他思虑片刻,猜测道:“这么说来,你早就怀疑江西官员有问题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刘家村的所见所闻还不够明显么,那些乡绅固然可恶,但官府呢!他们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若真是如此,那这群江西的官员就该全部滚回家去了,此次民变之事,他们最少也有个玩忽职守、纵容治下生乱之罪!”
事实上,陆羽这话已说得尽可能保守,给江西官员留足了颜面,真照他猜想,这次民变搞不好有官绅暗中勾结唆使。
平安埋头想了一会儿,缓缓抬头望着陆羽道:“那依大人之见,李宜之和唐胜宗二人,谁的嫌疑更大?”
陆羽冷笑道:“都是一丘之貉,哪还要分个孰轻孰重?”不待平安答话,他更近一步道:“依我看,今日席上之人,哪一个都不干净!”
平安一惊,旋即苦笑:“照你这说法,整个江西官场,怕没一个好人了……”今日席上,整个南昌府内的高官尽数在场,几乎每一个人都与陆羽把酒言欢。
“倒也未必……”
陆羽摇了摇头:“至少有一人,我至今仍未见到。”
“谁?”平安当即抬头问道。
“参政刘琏!”
陆羽眼眸微亮,眼神中暗含赞许道:“参政乃布政司仅次于布政使的官员,可今日连位此稍低的参议、督粮、督道等官吏都悉数到场,唯独不见那参政刘琏,由此可见,此人不容于江西官场,与那些玩忽职守之辈大不相同。”
“刘琏……这个名字……好熟悉……刘……”平安一听刘琏这名字,莫名感觉熟悉,细一思索,又猛地一惊道:“莫非……此人是……”
“不错,正是诚意伯之子!”陆羽点头。
“原来如此!”
平安郑重点头,深以为然道:“既是青田公之子,肯定家风颇正,不会附庸于官场俗流。”
平安虽是淮西出身,但他原本就和淮西勋贵集团走得不近,对刘伯温并无党派之见,相反,他对刘伯温的涵养风范很是佩服。
“刘琏到江西任参政已有半年之久了,想来……他对江西官场及这次民变起因该有所了解。”
“你的意思是……暗中联络刘琏,从他口中探得民变因由?”平安立即醒悟过来。
“正是如此!”
“那还等什么……我这就前去……”说着,平安立即起身,正要朝外走,却被陆羽一把拦住道:“你急个什么!”
朝平安翻了个白眼,陆羽瓮声道:“虽然在宴席上,我表现出一副昏庸,要与他们和光同尘的样子,但李宜之等人却未必相信,恐怕此刻驿馆外,布满了监视我们的暗探,你现在去找刘琏,不是害了人家嘛!”
李宜之是胡党的人,刘琏乃刘伯温之子,天生不对付,而你这个钦差特使更是深夜去找刘琏,你想做什么?
如此一来,自己之前的演戏不但白费了,还会让李宜之心生警惕,更加防备起来,那这民变之事就更难调查了。
“倒也是……”平安蹙眉点头,随即又想道,“要不我派暗探秘密联络刘琏,又或是我亲自乔装打扮,暗中过去见他?”
许是怕陆羽担心,他又挺了挺胸膛道:“我乃军中斥候出身,只要我小心谨慎,断不会叫旁人发现!”
陆羽当然相信平安的能耐,但仍是摇头:“不妥……”
见平安疑惑,他当即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