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汉中比成都要更冷，这是刘禅第一次离开成都，抵达大汉北边的边疆。

他年幼的时候也曾经随着先帝颠沛流离，但那都是在他记事之前，如今以皇帝的身份北上，带给了他完全不同的认识与记忆。

这次北上，刘禅把蒋琬和董允都留在了成都，他身边带领中领军向宠、护羌校尉马谡、虎贲中郎督赵统等人，以及三千成都精锐京畿宿卫兵力。

“陛下，再行一日，就能出金牛道抵达汉中了。”这天傍晚，向宠来到了刘禅临时驻跸之所，恭敬地施礼说道。

刘禅点了点头，控制住内心的紧张朗声说道：“朕知道了，一切如计划行事即可！”

“领命！”向宠听了领命而去，刘禅却长出一口气。

他出了成都城，才知道北上支援汉中，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情。

他必须承认，他现在心底最深处是有一丝后悔的，身体之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呆在成都宫城之中才是最好的，才能躲开危险、不舒适、劳心劳力。

刘禅想到这里赶忙摇了摇头，把心底的那份软弱和退缩的思绪驱赶出自己的身体，但脑袋一动，又捎带着让他的肩膀疼痛起来。

刘禅呵了一口气，揉了揉肩膀。

他肩膀的酸疼在进入金牛道之后越发厉害了，这大半年，他一直在竹园之中磨砺自己的武技，但也因此留下了一些外伤，肩膀就是其中之一。

刘禅深深叹了口气，外面的世界，真的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自从出了金牛道之后，他几乎每次睡觉起来都腰酸背疼，和成都宫城之中的寝宫不同，刘禅第一次知道在野外扎营竟然还要和衣而睡。

因为救援之事非常急迫，出兵之前刘禅与蒋琬、董允、马谡等人商议，这次先锋精锐既然北上支援，那就要倍道兼程、迅速赶赴汉中。

加上金牛道行军都在大汉疆域之内，所以向宠和马谡在行军之时没有安排掘营，兵士也没有搭建帐篷，刘禅自己虽然也有大帐，但那些填充了干草、铺了棉毡的“床”，可没法和成都宫城之中的寝宫相比。

刘禅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大帐之外，此时大军正在一处金牛道上的驿站旁边扎营，住宿条件其实已经比前些日子在金牛道上扎营好多了，但此时的刘禅却越发紧张起来。

看到刘禅出来，赵统以及数十个膀大腰圆的虎贲亲卫迅速站起身来，离着皇帝几步远护看着，这些人都是虎贲中郎督赵统的属下。

刘禅点了点头，当年子龙将军也是这样率领白马义从随时护卫在先帝身边，如今，赵统也和他父亲一样护卫着自己，这让他稍稍有些当下心来。

但刘禅的忧虑与担心并不仅仅在此处。

原先相父向他讲解军国大事，通常都是对着地图讲解，大汉要有如何布置，实现什么样目的，安排了某某统兵在前以做先锋、某某率领大军继之而后。

刘禅虽然并未身处军中的经历，但这样听相父娓娓道来来，他总觉得排兵布阵看着也是很是轻松的，就如同宫中师傅教授他时出的测题一般，轻轻松松就能回答出来。

可这次他真正领兵北上支援汉中之后，他才发现领兵作战真真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有太多的细节需要主帅要去考虑，选择何处扎营、如何安排斥候、如何排布粮草辎重，这些都需要在行军过程中解决。

目前这些事虽然都由向宠和马谡处置妥当，但刘禅很明白，如果他想要为相父遮风挡雨，为大汉遮风挡雨，改变那个身降国灭的屈辱结局，在如今这个三分天下的局势下他是逃不开战场之事的，而如何面对真刀真枪的战场，才是此时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刘禅微微闭上了双眼，握紧了拳头。

此刻汉中的局势危急他是明白的，正像他之前在成都宫城之中所讲的那样，魏国这次可谓是倾国而来，近十万战兵分路进攻陇右、汉中，这是对大汉攻占陇右的全面反击，如果这口气没咬住，果真被魏军遮断汉中，那大汉局势必定就危急了。

但刘禅在成都宫城之中确实讲的热血沸腾，但越是临近汉中，刘禅的热血正在逐渐冷却，现实让他越发紧张了。

他心里忧虑最终汉中失守了要如何？他战场之上慌乱失误要如何？最重要的，刘禅在想若是他中了箭伤、刀伤，甚至被魏军俘获了又要如何！

“唉！”刘禅抬头看着那逐渐下落的太阳，一种焦虑、害怕以及一些强撑起来的勇气和责任混杂的感觉紧紧包裹住了他，让他一瞬间有些窒息的感觉。

这战场，可真不是好玩的啊！刘禅感觉自己内心在疯狂呐喊。

“陛下。”

一个声音把刘禅拉回了现实。

“马、马校尉？”刘禅一睁开眼，发现是马谡站在他面前，赵统和诸虎贲亲卫都在十步之外持刃警戒。

刚才，马谡在远处看着陛下惨白的脸色，和豆大的汗珠，心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