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安伯府中。
京中大半勋贵悉数到场,宾客如云,觥筹交错,美貌的婢女如穿花蝴蝶般,在人群中来回移动,将美酒佳肴送到勋贵们桌案前。
自洪武起,勋贵们就对繁文缛节嗤之以鼻,平日里言行狂放不羁,文官没少为此弹劾他们,在背后更是毫不掩饰对这帮“粗鄙野人”的嫌弃。
虽然勋贵们经历了几代传承,加上洪武年间的几桩大案,让他们的作风稍稍收敛,但本性依旧难移。
若是皇宫赐宴,这帮大老粗还能能收敛几分,可这种私人宴会,他们就再没了顾忌。
喝酒的,骂娘的,比武的,调戏婢女的......嘈杂繁乱远胜正午的菜市口,让人很难相信这群人会是大明的根基之一。
“陈哥...嗝儿!”修武伯沈荣喝得满脸通红,搂着一名婢女走到陈埙身边,举杯大笑道:“老弟在这恭喜你进封遂安侯!
以后...嗝!
以后千万莫要忘了照拂下弟弟!”
陈埙喝得瘫软在凳子上,小口喝着侍女递来的醒酒汤,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对!”沈荣重重点了点头,突然将杯子高高举起,大声道:“是弟弟说错话了!
该罚!”
说罢,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引得周围纷纷喝彩声。
一大杯酒下肚,本就已经到了极限的沈荣脚步变得虚浮起来,被侍女搀扶着坐下,有气无力笑道:“说实话,我现在想起城外那帮书生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一个个天天喊着征伐误国,结果呢?
这一仗下来,边境几年都无忧了。”
泰宁侯陈瀛也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醉醺醺笑道;“可不是么?
也先那厮当年何等狂妄,现在不照样被锁在一个小院子里出不来,领的还特么是从七品的俸禄。
要不打仗,拿什么把也先抓回来?
拿他们那张堪比窑姐的嘴么?!”
此话一出,引来无数放荡的笑声,陈瀛也很满意自己达成的效果,大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可沈荣听到这话突然气愤不已,重重拍了下桌子,将身边的婢女吓了一跳,“娘的,要我说早就该这么干了,以后我若是领兵出征,一定请旨带上几个书生。
一帮人躲在屋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就特么知道拖后腿!
天天说陛下不能重武轻文,特么的!老子这个爵位是老子的老子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兄弟们也都干得流血搏命的活计,凭什么不能厚待咱们?!
你们是不知道,老子去找户部核销赏银的时候,那帮孙子跟特么死了老子娘一样,摆着一张臭脸也不知道给谁看!
特么的老子又不是从他们兜里掏钱,拿的是国库的银子,至于这么抠抠搜搜么?
还特么说赏格过重,让我以后注意点!
特么的,老子下次出征,第一个点名要他儿子去,一分钱不赏,让那狗崽子冲到最前面去!
一分钱不给想让将士用命,这不胡扯淡吗,都特么一群空谈误国的书生!”
“好了,怨气不要这么大。”李珍走了过来,相比于其他人,眼中还保留了几分清明,“这次封赏有陛下盯着呢,少不了你的银子。”
沈荣嘟囔了一句,接着道:“封赏归封赏,但照我的意思......如此大胜,陛下未免小气了点。
我先说啊,我可不是对我的封赏不满,相比于国公...哦对,定兴王的功劳,我做的那些屁都不算。
但成国公......没了啊。
我回来之后去看过,朱仪那臭小子还算顶事,没让我跟着帮忙,可......”
“闭嘴吧!”李珍抓起酒壶就扔了过去,在沈荣脑袋上砸得粉碎,厉声道:“喝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
想发牢骚滚回家去,少在这牵连其他人!”
沈荣呆住了,当酒水混杂着鲜血流进嘴中才回过神,跳起来就要和李珍动手,被周围人赶忙拉住。
“我说错了么!”沈荣梗着脖子低喝道:“是,成国公是被追封了,但那有什么用,你我一清二楚。
说句难听的,此次出征,本就仓促,若不是定兴王力挽狂澜,现在就是别人喝咱们的酒了!我......”
“够了!”陈埙厉喝一声,对跪在旁边瑟瑟发抖的侍女冷声道:“修武伯醉了,带他下去休息吧。
今日你什么都没听到,明白么?!”
看着挣扎不愿离开的沈荣,李珍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如今成国公新丧,定兴王又率军出征,城中勋贵群龙无首,再无人能镇住这帮骄兵悍将主持大局。
老天保佑,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经沈荣这么一闹,府中欢乐的气氛稍稍淡去,陈埙也没了多少喝酒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