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注意到,朱见深的小腿正微微晃动,瞳仁也跟着颤抖不停。
他也不明白父皇为何要让他独自面对众人。
说是让他亲手替二丫讨回公道,但此时压抑肃穆的氛围,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灵,让他呼吸困难,只想上厕所,全然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直到多年之后,他才明白,这种情绪叫做紧张。
问安声过后,场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等着朱见深发话。
朱见深下意识看向马车车厢,却被厚厚的车帘阻挡。
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尿意越来越强烈,思维越来越恍惚。
仿佛此时此刻,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陛下,这样真的好么?”
马车内,彭时有些担忧道。
“他是太子,早晚要面对这些。”刘邦盯着车门,目光深沉,似乎能透过阻隔,看清朱见深心中的不安。
“有些东西,幼时没有,成年也不会有。
一帮穷酸儒生将他看得那么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管了老子又想管儿子。
若是不趁着现在练练他的胆量,以后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刘邦说得毫不客气,看到彭时尴尬的脸色,才轻笑道:“乃公不是说你,你和他们不一样。
等这竖子把事办完,就轮到你了。”
彭时已经习惯了刘邦翻脸如翻书,摇摇头诚恳道:“陛下,臣以为太子才智远超同龄之人,平日处事,也...颇为端正,有勇有谋。
何况太子毕竟年幼,太早接触国事,未免有揠苗助长之嫌。”
“那是对你我。”刘邦伸手比划了下,嫌弃道:“竖子光知道窝里横可不够。
有无胆气,还要看对外人如何。”
彭时初听还没觉得有什么,细细一琢磨瞬间心神俱震。
自...自己人?!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招揽之意,彭时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也变得紧张起来。
“陛下,臣......”
“众爱卿,平...平身吧。”
马车外响起的清脆童音,让刘邦眼前一亮。
他抬手制止彭时,扒在门缝上注视着朱见深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脸色微红,叉腰的双手也放了下来,双拳紧握,盯着众官员重复道:“孤让你们起来,你们是听不懂么?!”
话音刚落,刀出鞘声四起。
沈荣目露杀气,用拇指将刀抵出一截,看着众官员一言不发。
伴随着战战兢兢的谢恩声响起,众官员忙站起身,挤在一起,但眼中的恐惧已经消散了几分。
一个娃娃,哪怕装得再像大人,也没有多少威严可言。
沈荣注意到众人的变化,冷冷一笑,刚想发难,却听见朱见深小声道。
“修武伯,孤要下马车。”
沈荣毫不犹豫得跪倒在地,脊背挺得笔直,大声道:“请殿下下马车!”
看到这一幕,诧异者有之,不屑者有之,更多的还是疑惑。
这傻大黑粗的武将,未免也太谄媚了些吧,一点风骨都没有。
朱见深犹豫了下,还是踩着沈荣的背走了下来,站稳之后朝沈荣轻轻点了点头。
只这一个动作,便让沈荣激动的差点热泪盈眶。
爵位...爵位这回应该是能回来了!
他跟着朱见深走到众官员面前。
朱见深仰着脑袋问道:“你们谁是方祥?”
众人互相看看,窃窃私语了一阵,其中一人才发声道:“启禀殿下,下官认得方祥,他是泰兴县主簿,不在府衙办差。”
“这样啊,那你去把他给孤带来。”
“殿下,泰兴距离此地有百里之遥,下官年老体衰,不耐舟车劳顿,望殿下恕罪。
还请殿下另择贤能。”
一听和自己没关系,官员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这样啊。”朱见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确实不方便。”
“殿下圣明,您......”官员笑着行礼道。
“那你去吧,孤在这等着,你慢慢走,不用急。”
朱见深忽然坐在地上,仰起脑袋,用关心的眼神看着那名官员。
父皇说过,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有些时候要知道变通。
官员笑容一僵,听着周围的窃笑声,忙拒绝道:“殿下,不是下官不愿去,实在是身体不适,您......”
“低一点。”朱见深捂着脖子,难受道:“太高了。”
“什么?”
唰!
官员身子一僵,感受着脖颈间的寒意,刚刚才消散的恐惧再次充斥了大脑。
沈荣平举着长刀,歪了歪脑袋:“殿下说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