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别把人给打死了。”
沈从云眼见着兰以权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连忙上来拉了一把。
朱樉的拳力太重,仅三拳对方就快要不行了。
“找大夫给他治一下。”朱樉将人扔在一处黄泥堆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个枯树墩上。
树墩子在泥水里泡的久了,也沾上一层黄泥。
朱樉也没在乎弄脏自己一身衣服,用黄泥水洗掉手上的血,发起呆来。
来到大明这么久,他一开始认为阻碍自己脚步的。
是落后的生产力。
但是仅仅从救灾这件事上,就能够看出。
不仅仅是生产力的问题,还有人的问题。
一场死亡人数最少在数百,受灾人数数十万的水灾。
身为父母官的应天府尹就这么看着,坐视灾难吞噬一个个人。
也不愿意让这黄泥水脏了自己的鞋子。
这对于成长于后世华夏的朱樉来说,是难以相信的。
这种官员,若是放在后世,少说也要落得一个丢官坐牢的下场。
而在大明,自己眼前黄泥水中这些人的死亡,却是被默认的。
甚至于,都不会大家放在心中。
毕竟在中书省看来,和山东大旱、青州叛乱、陕西雹灾等等死伤成千上万的灾难比起来。
实在是不值一提。
山东自四月起至今没下过一场雨,真真是赤地千里,遍地饿殍的人间炼狱。
青州贼号称黄巾,纵横数府之地,朝廷刚刚调兵镇压。
陕北突遭大风冰雹袭击,数万顷土地夏收寥寥。
和这些地方比起来,应天府死的这几百号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老沈,这就是我大明的官员啊!”
朱樉感觉胸中一团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将这天下烧尽: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做成这个鸟样!”
沈从云跟在朱樉身边也有小半年时间,了解他为何而生气。
“殿下,兰府尹赈灾不利,理当论罪。”
“不过也该交付有司审问定罪,您如今私自殴打他一番,反而是落入言官们的口舌。”
朱樉闭上眼仿佛还能够看到一个个被洪水泡的发胀的死尸,站在自己眼前: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他的家人,也在这水汤里受灾,他还会如此无动于衷吗?”
“这些都是大明的子民,我实在不忍心见他们这样死了。”
朱樉虽然已经在大明朝生活快半年时光,但依然保持着自己在后世养成的正直三观。
这也是遇到这场天灾人祸时,朱樉感到难受的根源。
道德标准和这时候,几乎是格格不入。
“殿下,这世道本就如此。”
沈从云倒是不以为意:“如今大明新立,却也庇护着四方百姓。”
“比起元末乱世,好上不知多少倍。”
沈从云毕竟是从元末惨烈的军事斗争中,厮杀出来的精锐。
这几百人在他看来,可能还比不过一次小规模战斗死的人多。
哪一场大战,不是死上个几万人?
在他看来,朱樉可能只是小孩子矫情罢了。
朱樉也就不再说什么,因为这不是靠嘴皮子功夫能够辩明白的。
又忙碌了几个时辰,殴打应天府尹的后果开始慢慢显现出来。
兰以权虽然被朱樉打到重伤不能动弹,好在还能够言语。
当即就联系了朝堂上熟悉的文官,准备要明天的朝会上直接参朱樉“肆意殴打朝廷官员”之罪。
如今朝廷上,文官们的权力还未像洪武朝末年那样削弱到不堪一击。
文官们的意见,即使是老朱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不过,老朱的人马显然更快得到消息。
甚至于朱樉带过来的人之中,本来就有不少是他的人。
一大批官兵,不到两个时辰就找了过来。
见面一看,都还是老熟人。
龙骧卫的傅常,飞熊卫的于都。
“殿下,圣上有要紧事召您回宫。”
“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朱樉也已经习惯了,简单交代了沈从云两句。
就不带任何一兵一卒,骑着一匹快马向着皇宫而去。
和上次算是家里人谈话不同。
这次毕竟牵扯到一个三品的府尹,而且是应天府这么一个关键地域。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双明里暗里的眼睛,在盯着朱樉的行踪。
刚刚踏入朱元璋处理政务的殿中,就见到大哥朱标微微向自己摇了摇头。
看来老朱在这之前发了一波火。
朱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