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则不同,当时朱樉谋划这件事的时候,他甚至就在旁边看着。
“泥腿子就算是一时遭了灾,也用不着卖儿卖女,找应天钱庄借笔款子也就过去了。”
“一来二去,咱们这风月场里的人也就少了。”
还不等虎子催问春月的事情,老鸨就自己开口说道:
“就连那些在阁中的姑娘们,竟然也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琢磨出了一条摆脱身契,脱离贱籍的法子。”
办法说起来,其实很简单。
风月场的女子们,先是到应天钱庄借一大笔钱。
因为没有其他有价值的抵押物,她们就用自己的劳力做抵押。
如果到期还不上钱,就要到钱坊下属的纺织工坊内做工还钱。
接下来,又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是自身在青楼中的身价不高,借的钱正好能为自己赎身。
就直接用借来的钱,向老鸨赎身,然后到纺织工坊内打工还债。
另一种就是如同曾经的春月,作为头牌,除非是大价钱,否则老鸨根本不会放手这颗摇钱树。
她们会将借来的钱,通过各种渠道转走。
然后等着应天钱庄的人上门讨债,没钱还自然就要给钱庄下属的纺织工坊打工还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老鸨也只能和钱庄的人掰扯,不让他们把人带走。
甚至一度搬出自己背后的靠山。
可惜朝中的靠山,又如何大得过钱庄在宫中的靠山。
老鸨无奈,只能够将春月的身契,又转卖给钱庄,这才算是将春月这个不良资产给处理掉。
这些女子,其实从青楼出来时,都还是贱籍。
没有正常的民籍。
不过他们之所以千方百计到应天钱庄下属的纺织工坊打工还债。
除了脱离苦海之外,还因为这是大明为数不多能够转换民籍的途径。
无论是什么户籍,甚至是没有户籍。
都可以通过在工坊劳作数年的方式,来获得正常的民籍。
不再受到诸多方面的限制。
“爷,您可不知道,现在不知道多少泥腿子,排着队想要卖了自己,进到城外的工坊、矿山里做~!”
夏花此时也娇滴滴,贴在虎子的耳边轻语。
“要不是舍不得诸位爷,奴家都也想到工坊里,谋个差事。”
虎子还在想着老鸨刚刚说的事情,一时间也没注意夏花的撩拨。
思索一番后,虎子觉得还是要将这件事告诉殿下。
于是在夏花幽怨的目光之中,和老鸨打了声招呼,让她招待好自己的弟兄们。
便离开了浮光似锦、灯红酒绿的秦淮河畔。
“殿下,事情便是如此。”
虎子向埋头处理事务的朱樉报告道:
“我觉着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有所隐瞒,特快马加鞭来报。”
大殿之内,数十盏灯烛燃烧着,亮如白昼。
朱樉抬起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此事我早已知晓,不过你也是有心了。”
“今日给妙云送书,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
虎子张了张嘴,似乎有事想问,最后却也不曾说出口。
“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朱樉看出虎子心头有不少不解的地方,开口说道。
“小心把自己给憋坏了!”
“殿下,我不明白,为何会有人自愿想要卖身给钱坊?”
虎子问道:“青楼的姑娘们,不喜欢那样的地方,咱倒是能理解。”
“可那些农夫,又为何要将自己卖给矿场、煤山?”
虎子是真的管理过矿场,他很清楚矿场的劳动强度,要远远超过一般的农夫。
每天他们都要付出大量的汗水。
矿场每个月都有人,因为承受不住高强度的劳动,而过劳死。
和这些人一比,种田简直是件轻巧活。
朱樉紧盯虎子的双眼半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虎子,你挨过饿吗?”
虎子茫然地摇了摇,不知道这个问题和吃饱有什么关系。
“你先去饿上五天,就明白他们为什么甘愿卖身给矿场了。”
“他们只是想吃饱而已。”
“恰巧,矿场里的人,几乎都不会挨饿。”
朱樉说的话语很轻,却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碎虎子的三观。
他成长在老朱攻下集庆路后的时光里。
虽然不是什么王公贵胄,但他的父亲依然是给他博来了一个吃喝不愁的机会。
没有挨过饿的人,很难相信会有人为了一块馒头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