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山城所有的灯火被点亮,让这一座港口城市,犹如天上的星河坠落了下来,一样美丽和动人的时候。
胡彪在一个街角的位置上,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因为在他身前七八米的位置上,有着一个袖珍到了极点小摊。
说这个小摊袖珍,是它只有一张很有些年头的折叠小桌子,另外还有四张小板凳。
摊贩的主人,是一个比起胡彪当前模样,看起来年纪还要更大一些的华裔老妇人,背都有些驼了。
不过她和她小摊,还有身边带着的一个女童,这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
而它这一个小摊,售卖的内容只有大碴粥、咸鸭蛋两种,还是刚刚新煮出来的。
对于这一点,胡彪为什么会如此清楚?因为此刻老妇人的小摊上,根本没有丝毫一个客人。
所以面对着夜色下的街头,行色匆匆的行人们。
这一个老妇人,不断招呼着喊出:“大碴粥、咸鸭蛋、新煮的~”
而在老妇人每每喊出了一个词语的时候,她边上一个只有三岁左右的华裔女童,用着满是稚气的声音,跟着喊出了:
大碴粥、大碴粥、新煮的~
在喊出这些的时候,从打扮就能看出经济情况应该非常拮据的老妇人,眼神中没有对生意不好的焦急,对艰难生活的痛苦。
唯有一种饱经了生活磨砺之后,对于一切的坦然。
以及每每看向了身边女童的时候,那一种无尽的慈祥和舐犊之情。
而在女童喊着的时候,眼神中没有丝毫对于这个世界不公,比如说其他孩子可以穿着漂亮衣服,吃着零食的嫉妒。
依然保持着那一种对着这个世界,充满了热爱和渴望的美好。
往往应该是祖孙两人连着喊了数遍之后,女童的嘴里就是发出了一串银铃一般的笑声,惊艳了这个夜幕小街角。
也让老妇人脸上的笑脸,看起来也是越发慈祥。
以上的场景简单无比,但是却让胡彪看到了无比动人的线条和美好,以及其中蕴藏着的一股平凡,但伟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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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我是一个东方来的画师,我可以用我的画换一些吃的吗?”
上前拱手行礼后,胡彪对着老妇人问出了这样一句。
然后在历经了七八个小时后,胡彪终于听到了从一张并不凶恶和嫌弃的脸上,用平和语气说出的客气回答:
“当然可以,可是我这里只有大碴粥和咸鸭蛋,你不嫌弃就好。”
“只要能吃饱,有啥都行。”胡彪也是笑着回答了起来。
所谓的大碴粥,是用玉米粒、赤小豆这些简单食材所煮出来的一种食物;以这种档次的小摊,自然不可能加入昂贵的蜜糖、白糖这些辅料。
可是老妇人熬煮时的火候,却是掌握得极好。
胡彪喝起来的时候,感觉入口一阵香甜软糯、非常好吃。
更为关键的是,不知道是一直在火炉上保持温度的粥水;还是在这样一份普通的大碴粥中,多了一些人性中的美好。
反正在喝下去之后,让他入夜后有些冷的身体格外温暖。
而老妇人腌制的咸鸭蛋,风味和卖相上也是极佳,打开之后都可以看到带着红油的蛋黄,似乎都要流淌了出来。
一口暖呼呼的大碴粥,配上了一小口咸香可口的咸鸭蛋。
哪怕这一顿食物没有丝毫酒水,胡彪依然如同是喝了世界上最好的佳酿一样,脑壳中都有了几分醉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与老妇人、女童两人,算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起来。
果然不出胡彪所料,这是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两人。
更详细一些,老妇人今年已经有了72岁,在这一个年头已经算是异常高寿的年纪,但是她的一生却一点都不美好。
父母早亡,在叔叔家长大,婶娘从小对她非打即骂。
16岁嫁给一个码头工人,丈夫收入不高但性子敦厚老实;可惜在她27岁的时候,就因为一场疾病死了,只留下她和一个一岁多的儿子。
靠着一天做三份工作,老妇人拉扯着儿子读完了高中,也算这个时代的高级知识分子。
儿子也相当争气,进入一家钢铁工厂之后,几年下来就成为一个中级工程师,并且娶了一个媳妇,隔年这个女童就出生了。
就在她张罗着,让儿子和儿媳尽快生老二,让他们家可以开枝散叶的时候,儿子的工厂出现了生产事故。
一炉子钢水倾斜而下后,她儿子连尸骨都没有剩下。
出事不到一个月的某天,儿媳妇就是带着儿子赔偿金,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只剩下老妇人和当时不到两岁的孙女。
再然后,就有了她靠着这一个小摊子,带着孙子生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