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掌柜气喘吁吁地将辛遇的需求复述了一遍。
“啥玩意儿?开发票?不开还不行?”
张宝江正在里屋翘着二郎腿喝茶,闻言一愣。
“可不是呢,他说是他爸要的,可老板娘说过,咱们的发票不能给外人开……”
罗掌柜还在念叨,张宝江忽然打断他,“他爸需要?他爸是公家单位的人?”
罗掌柜一愣。
他哪里会知道。
不过,看那小子的气质,确实不太像一般人,说话像是带着一点儿上港那边的口音……
“八成是吧……”罗掌柜没把话说死。
张宝江一拍桌子,“那你还犹豫个屁啊,肯定是开啊!要多少开多少!嗨——!这叫‘满足客户的一切需求!’”
这是他刚学的最时髦的新词,听着就高大上,这不就用上了!
张宝江一般不爱在店里呆着,最喜欢的是和狐朋狗友们出去耍,可他只要在店里,那必然要“显一显官威”“秀一秀见识”。
罗掌柜弱弱开口:“可老板娘说过能不开就不开……”
张宝江陡然暴怒。
“老板娘!老板娘!你眼里是不是只有老板娘!”
张宝江的耳朵到现在还疼呢!
罗掌柜一念叨老板娘,更疼了!
罗掌柜被他的怒火足足击退了半米远。
不吭声了。
他就知道!
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只要他一提老板娘,必然会挨老板一顿骂。
咋就不长记性呢!
有本事,你也这么骂阎四兰啊!
罗掌柜恨恨地想。
张宝江瞪了他一眼。
“你长不长脑子,那人的爸爸既然是公家单位的,那公子哥当然得伺候好了才行。他一开心,他爸再一吃上咱们的药,嘿——病见好了,他再多来抓几副,那以后咱不就慢慢地攀上这层关系了嘛!”
张宝江虽然脾气大,可罗掌柜毕竟在前厅帮阎记支应了不少事儿,每次他去柜台偷偷拿钱,罗掌柜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也不好把人骂得太狠,又“苦口婆心”地换了个角度,解释了一番。
罗掌柜勉强赔了个笑。
就阎记这些药,不吃死人就不错了,还想人家吃得见好了给你“站台”,想得美!
张宝江两个脚丫子重新翘了起来,“行了,你去吧,给他开,哦、对了,你问问他,需不需要再多给他开上些,多个百八十的问题都不大。”
说完,他闭上眼睛哼起了小曲。
“行、行吧……”罗掌柜不情不愿地应道,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又想了想,弱弱开口提议:“老板,您要是想攀关系……要不,您今天去见见他?”
他可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
在阎记,张宝江说话可没那么好使。
罗掌柜想劝张宝江亲自去开发票,有了张宝江的亲笔签字,万一阎四兰不同意又发火,也骂不到他自己身上。
“你烦不烦?等他下次再来记得叫我,我去搭搭关系。哪有人家第一次来,咱们就火急火燎往前拱的,没见识!”
张宝江斜睨了罗掌柜一眼,没好生气地骂道。
实际情况是……他脸上还残留着被甩巴掌留下的红印子和指甲痕,实在不好出去见人。
罗掌柜撇撇嘴,一身内伤、灰头土脸地出了里屋。
这贼夫妇俩,没一个好东西。
要不是看在阎记日常流水大,好歹能开出工资的份儿上,他早跟别人一样,彻底辞工了!
临到前厅,他才深深吐出一口恶气,向地上啐口痰,轻声一句“什么玩意儿”,继而换上了最常见的笑脸。
“久等了久等了,能开,您要开多少?”罗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辛遇一愣。
开多少?
这话什么意思?
宜从心好像也没教他啊。
辛遇一时间心里有些发虚,可脸上还是保持着镇定。
他双手插抱胸前,睨了罗掌柜一眼,“你能开多少?”
罗掌柜清咳了一下嗓子,熟练地凑近辛遇,挤了挤眼睛,低声说道:“能给您多开一百,开个200块的发票行吗?”
辛遇眉头微微蹙起。
他不知道多开、少开、和正常开的区别,但是想想宜从心给他讲解时的表情,和现在这位掌柜的嘴脸……
他也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就依你。”
罗掌柜一挑眉,“得嘞。”
他这边拉开柜台里的抽屉,拿出了发票和店铺的章。
“抬头先空着,我爸说他自己填。”辛遇扬起下巴点了点发票。
这点宜从心特别告诉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