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代顷王刘喜的儿子。”
“嘿;”
“——都是那个望风而逃,匈奴人都还没跨过长城,就拖家带口跑到了洛阳的代顷王的儿子……”
“伯父在关外举兵谋乱,做侄子的,自然也会在长安做些什么,好助伯父一臂之力?”
讥诮一语,只惹得周仁下意识一躬身,天子启却再度望向宫外的方向,悠悠又是一声长叹。
“朕,许了袁盎的建议。”
“此刻,晁内史应当是身着朝服,出了府门。”
“以为是入宫面圣,实则,却是直赴东市……”
说着,天子启遥望向皇宫外的目光,也莫名有些模糊起来。
回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晁错的时候,彼时的太子启还沾沾自喜,自认为这番针对梁王太傅贾谊的谋划,算得上是相当成功。
后来在太子宫,师生二人相谈甚欢,甚至屡屡有不约而同的看法和见地,更是让彼时的太子启愈发生出‘人生得一知音如此,夫复何求’的感觉。
再到先帝驾崩,监国太子顺利即皇帝位,曾经的太子詹事也扶摇直上,转瞬便官至九卿之首。
而后,便是师生二人筹谋已久的《削藩策》,逐渐浮现在朝野之上……
“晁错这把剑,朕要弃了。”
“剑都弃了,那剑鞘留着,也就没什么用了。”
“——就让袁盎为使,去刘濞老贼那儿走一趟吧。”
“德侯刘通也一起,借着出使的名义,踢到刘濞身边去。”
“老让他在长安这么搅和,朕心烦。”
天子启说着,一旁的周仁听着;
而在君臣二人身侧,一名郎官则是正奋笔疾书,以最快的速度,将天子启的交代草拟成诏书。
当日——皇长子假节东出当日,天子启颁诏:拜故中大夫袁盎为太常(原奉常),德侯刘通为宗正,假天子节,出使关东。
与此同时,丞相府再次于关中各地方郡县颁发告示。
其内容引经据典,字字珠玑;
总结而言,却不外乎一句话。
——晁错已死;
说要诛晁错、清君侧的吴楚大军,如果当真是汉家的忠臣,便应当即刻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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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启新元三年,冬十月。
睢阳东五十里,吴楚叛军大营。
相较于两个月前,发动叛乱时,此时的吴王刘濞身上,更多了一股杀伐之气。
一众吴、楚将帅也都从先前,那因为连战连捷而沾沾自喜的模样,逐渐变得从容稳重,颇得将之风范。
——战争,永远是军人最好的涅槃场。
一场战争,足以让一个怯懦的人,在活着走下战场之后,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尤其是一场惨烈,而又占尽优势的战争……
“见到天子的节牦,吴王,难道不应该跪拜迎驾吗?”
大帐内,长安朝堂派来的使者:太常袁盎、宗正刘通二人,正持节屹立于正中央。
两侧,一众吴楚将官嗤笑连连,却分明没将这两位‘当朝九卿’当回事儿。
上首主位,吴王刘濞更是无比从容,眉宇间,甚至还隐约带上了一抹倨傲。
“长安的天子,自知无法阻挡我大军兵威,故而只能杀死自己的九卿之首,以图寡人能‘心满意足’——完成了‘诛晁错,清君侧’的心愿,便退兵撤回吴地。”
“如此软弱无能的人,难道不是让太祖高皇帝蒙羞、让我刘汉国祚蒙尘吗?”
“这样一个人,端坐于未央宫的御榻之上,难道不是天下的不幸?”
···
“这样一个‘汉天子’的节牦,寡人,又怎会屈膝相迎?”
“更如今,寡人即下睢阳,而与长安划江而治。”
“——莫如说:寡人,已为东帝矣~”
“又尚何谁拜?”
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只惹得袁盎、刘通二人面色齐齐一紧,颇有些惊愕的环视起四周。
却见帐内,一众吴楚将帅仍淡定自若,丝毫没有因为刘濞那‘东帝’的自称,而表露出任何异常。
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客观事实,如‘太阳东升西落’之类。
察觉到这一状况,袁盎心下只又是一苦,不由有些悔不当初。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袁丝啊袁丝……”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就将那狡兔给弄死了呢?”
心下如是发出自嘲的哀叹,袁盎望向吴王刘濞的目光,只愈发带上了些凄苦。
到了这一步,袁盎又如何不明白:天子启是在丢弃晁错这把利刃的同时,将自己这柄剑鞘也一并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