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苦心积虑的算计自己的母亲。
没有太后掣肘,天子启也可以做很多原本想做,却碍于东宫太后而没能做成、暂且搁置的事。
但很快,天子启便反应了过来:这是自己的本能。
这是自己对权力——对独掌天下大权的渴望。
作为一个肉体凡胎的人,刘启可以,也必定会有这个渴望。
但作为汉家的君王,却绝不能将这个渴望变成现实。
——很美好。
刘荣构筑出的那个场景,那个没有太后掣肘、天子可以为所欲为的场景,很美好。
美好到冷血如天子启,都不免为之心动。
但作为一个足够冷血、足够合格的帝王,天子启很清楚:不行。
汉家的天子,不能完全没有太后的制衡。
就如天子启自己的皇帝生涯:在强大到足够镇压太后之前,汉家的天子,不能从坐上皇位的第一天开始,就完全没有掣肘。
皇帝可以独掌大权;
但在独掌大权之前,必须经过‘镇压太后’的过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已经足以压的太后——如故薄太皇太后那样避居深宫。
先帝如此;
天子启如此;
汉家的后世之君,也应当如此。
“不过,好在没有直接否定,而是让我试试……”
“应该也是想看看这么做,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惊喜?”
如是想着,刘荣满是惆怅的面容之上,也随之涌现出一抹笑意。
这,就是汉家的太子储君,能让后世的储君太子,妒忌到酸掉大牙的特权。
——汉家的太子,哪怕扬言说‘想试试看用嘴吹气,能不能把太阳给吹灭’,汉家的天子,也绝对不会第一时间否定。
而是会说:那你试试看吧;
试试看这么做,能得出个什么成果。
绝大多数时候,汉天子对储君太子的异想天开,都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做成了,国家能多个手段、方略,或是成果;
就算没做成,也权当是让异想天开的储君碰碰鼻子,受受挫折,好磨砺一番性子。
怎么都不亏。
在这个二元政体为主导的汉家,以太子储君的身份,提出‘后宫不得干政’,并得到了天子启‘可以试试’的默许,刘荣已经非常知足。
剩下的,就要看刘荣接下来,能给出怎样的最终答卷了。
天子启不抱希望,更多是想借此,来搓搓太子荣的锐气;
但对这件事,太子刘荣,成竹在胸……
“后宫不得干政,只是主导思想而已……”
“又不是非得摆在明面上?”
“就如当年,先帝将齐国一分为七、将淮南国一分为三;”
“明面上,不也将贾谊的《治安策》,以及‘推恩诸子’的法子给否了吗?”
如是想着,刘荣脚下的步子也轻快起来,以较平常稍快的速度,朝着凤凰殿走去。
母亲栗姬,怕是对自己望眼欲穿;
弟弟们,应该也很想自己——至少是很想那段有大哥在,不用为母亲头疼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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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消瘦了……”
在凤凰殿殿门内,碰上正趴着门缝往外看的母亲栗姬,刘荣便带着由衷笑意,安抚着泪流不止的母亲,回到了正殿之内。
才刚落座,便发现手臂被母亲紧紧抱住,俨然一副‘再也不放我儿走了’的架势,刘荣百感交集之下,也只吐出这么一句:母亲,消瘦了……
“哪、哪有;”
“不过是、是先前发了福,怕失了体态……”
听刘荣说起自己消瘦,栗姬只下意识一阵心虚,赶忙寻找起托词。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又被泪水蒙了眼,只将刘荣的手臂紧紧抱住,强压着声线啜泣起来。
而在一旁,玄冥二少——刘德、刘淤兄弟俩,虽然没有如栗姬这般激动,但也是嘴角噙笑,眼含热泪;
若不是母亲在,当也会扑上前,一左一右抱住长兄。
感受着这浓浓爱意,纵然是腊月凛冬,刘荣也被一阵莫名的温暖所包裹。
——刘荣知道,那暖意的来源,并非殿内的暖炉。
也不是母亲这片刻之内,便沾湿自己小半件衣袍的泪水……
“母亲莫哭,莫哭……”
“儿,这不是回来了吗?”
“非但回来了,还做了太子呢。”
“母亲,不是一直想让儿做太子,好让母亲搬去椒房殿吗?”
听闻刘荣这番温声细语的安抚,栗姬依旧紧抱着刘荣的手臂,只垂泪抬起头,噘嘴摇头道:“不要了。”
“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