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刘荣不由得陷入一阵短暂的呆愕;
缓过神来,刘荣只觉一阵无尽的轻松、舒爽,传遍四肢百骸。
——那声老狗,还会出现吗?
刘荣不确定。
但刘荣能确定的是:对于天子启而言,重要的绝不是栗姬喊没喊那声老狗,而是在栗姬这个明显会突破下限的预备太后面前,太子刘荣,究竟能否掌控住局面。
若是可以,那别说是老狗——哪怕是被骂成桀、纣之流,天子启也不过就是生几天闷气;
就算是一直把气带到皇陵里头,天子启也绝不会因为单纯的愤怒——绝不会出于个人的情绪,而做出任何关乎到宗庙、社稷的重大决策。
但若是不能;
若刘荣无法掌控局势,那天子启便也就不得不痛下杀手,彻底推翻太子刘荣的全部势力、党羽,为候补方案:刘彘铺路。
反过来说:原历史线上的天子启,能为幼子刘彘铺平道路,自也同样能为更年长、更杰出的太子刘荣,铺出一条宽阔、光明的康庄大道……
“儿臣昧死,顿首以奏。”
诸王分封的仪式,已经在天子启的主持下临近尾声。
其余几王的移封事宜,也由奉常祭礼官以祭辞的形式,‘汇报’给了天神。
按照原本的祭典进程,天子启接下来,便要当着社稷、当着天神的面,具体说一说接下来这一年,汉家关于农事的安排。
比如哪里遭了灾,朝堂要抚恤啊~
又或是哪里缺水,朝堂要凿个渠啊~
再便是哪里粮食歉收,朝堂要开仓放粮、平抑粮价之类。
与会众人有关于粮食、农事方面的奏疏,也同样可以在这个场合提出。
——当然,前提是不能太叛逆,不能把汉家朝堂内部的分歧,摆到社稷、天神的面前。
在封王结束之后,天子启刻意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也是在等祭坛下,响起百官公卿请奏的唱喏声。
却不曾想:第一个站出身来的,居然是仍将年仅三岁的胶东王刘彘抱在怀中,且还没正式搬进太子宫的刘荣……
“太子……”
“有话要说?”
下意识想要暗示刘荣‘别节外生枝’,待看见刘荣目光中,那异于常日的明亮,天子启不由话头一滞;
明明暗下还在思考,嘴上的话却已经脱口而出——竟是有些期待起刘荣接下来的话。
章程之外的变数,自也是让祭台周围的礼官们稍一慌,却也极为迅速的调整好心绪,为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做好准备。
——万一太子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就赶紧兴礼乐,把太子的声音压下去再说!
便是在天子启迟疑中略带期许、众皇子迷茫中夹杂忐忑,祭礼官们忧虑而又焦虑的目光注视下,刘荣终是将抱在怀里的幼弟刘彘放下,上前两步,便对天子启跪地拱起手。
“去岁秋,吴王刘濞、楚王刘戊等贼,枉顾太祖高皇帝恩德、悖逆君臣尊卑之序,悍然举兵而乱关东!”
“虽有忠臣义士,如条侯周亚夫、曲周侯郦寄、魏其侯窦婴等,使此七国之乱三月而平,然关东万里良田,亦难逃贼子所荼毒。”
铿锵有力的道出现实依据,刘荣便满是庄严的昂起头,再对天子启沉沉一叩首。
同一时间,太子刘荣嘹亮的奏请声,与社稷坛顶部的祭台上响起,于祭坛下荡起阵阵回音。
“作为储君,本不该在还不懂国家大事的年纪,于农耕这样关乎国本的事上发表看法。”
“但在从睢阳返回长安的途中,实在是看到了太多太多被荒废、被摧毁的田亩,很难不为关东百姓今年的生计感到担忧。”
“——便借着今日春耕,当着社稷天神、公卿百官的面,斗胆恳请父皇!”
“请除关东民今岁农税、减关中民今岁农税之半!”
“广布雨露恩泽,使民稍安、食稍足;”
“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
话说到最后,刘荣话语中的笃定和决绝,已不知何时转变为悲天悯人的凄苦。
而在祭台南侧,禁卒们不时将目光瞥向天子启,不知该不该把刘荣这番话,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传下社稷坛。
便见天子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注视着刘荣跪地叩首在身前的背影,静默良久;
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将头稍撇向一侧。
“太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语气,只惹得刘荣冷汗直冒——汗水沿着额头垂直落在地上,不多时便在石砖上,湿了两个巴掌大小的位置。
便见刘荣战战兢兢抬起手,稍擦去额上泉涌的汗滴,鼓足勇气,用尽浑身的力气,将腰杆稍挺直些;
待看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