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刘嫖,摆明了是在提醒刘嫖:粮食的红线,万万碰不得。
只是对于天子启的提醒,或者说是隐晦警告,刘嫖也有自己的经验。
——如果真的动了怒,又或是告诫自己‘碰都别碰’,那天子启根本不会亲自开口,而是会直接派一个郎官之类,以此来告诉刘嫖:姐姐惹怒朕了。
既然还愿意自己开口,那就不是‘绝对不能碰’,而是要把握个度。
至于把握在什么样的程度……
“这是要用我这块试金石,来验一验太子的手段?”
只眨眼的功夫,刘嫖便看透了天子启的打算。
虽然不知道天子启想看的,是刘荣在处理女人时的态度,还是在处理刘氏宗亲时的原则,但对刘嫖而言,却也已经足够。
既然心里有了数,刘嫖试探起天子启的话风,自也就愈发没了顾虑。
“有田叔那样的老臣主事,再加上太子从旁辅佐,区区商贾贱户,当是翻不起多大的浪。”
“就是长安那些个功侯贵戚……”
故作为难的止住话头,又皱眉思虑良久,刘嫖才不情不愿的长呼出一口气。
虽然没有开口,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却都在透着勉为其难。
“大不了,我舍了这张老脸,在堂邑侯府设宴一场,替太子牵个线。”
“只是这事儿办成什么样,可就都看太子自己的手腕了。”
“再者,皇帝那些个小磨人精,可还有不少就在侯府住着;”
“太子为人子嗣,就这么登了我侯府的门,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话里话外,刘嫖就差没明着跟天子启摊牌:如果不是我女婿,那太子就不方便登我家的门了。
对此,天子启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淡漠。
“阿姊瞧着办便是。”
“太子怎么着,也还是阿姊的亲侄儿。”
“这天地下有什么话,是姑母和侄子之间不能谈的呢?”
···
“太子此番平抑粮价,朕也许了太子便宜行事,只要别太过离经叛道,朕,皆无不允。”
“若是阿姊和太子都认为可以这么做的事,那朕,自然也没有反对的道理……”
“——对了;”
“若是母后也同意,就更好不过了。”
“毕竟再怎么说,我汉家可不止朕这个做皇帝的,才可以口称‘朕’?”
看似模棱两可的话,实则已经将自己的立场和盘托出。
——随你们怎么搞;
只要你俩聊得妥,就都行。
如果东宫那位也点头,最好借此别再跟朕怄气,那就更好不过……
得了天子启这桩不是允诺的允诺,刘嫖当即喜笑颜开,当即起身挽上天子启的胳膊;
姐弟二人就这么彼此搀扶着,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
“阿娇这个儿媳妇,不会让皇帝失望的……”
“——嗯,毕竟是阿姊生的,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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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姬那边?”
“——栗姬听太子的。”
···
“太子大婚,可不能再和先帝那会儿,皇帝册立太子妃那般抠抠搜搜的……”
“——都依阿姊~”
“——少府内帑够不够?”
“——若不够,朕再让国库搭把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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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安西郊的上林苑,天子启借着春狩——借着这个最后的机会,教育着自己即将就藩的儿子们。
而在长安城长乐宫,窦太后却在漫长的焦急等待后,等来了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居然……”
“真是阿武做的……”
长乐宫,长信正殿。
那封详细记录着梁王刘武罪状,甚至详细到刘武什么时候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通过什么方式派了哪些人,再由这些人分别刺杀谁!
此刻,窦太后瘫坐在御榻边沿,仍由那封才刚启封不到半个时辰的密报,从指间滑落在脚边。
“真是阿武……”
这句话,窦太后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只是无论重复多少次,窦太后都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那个至纯至孝,甚至纯孝到有点傻的小儿子,居然真的会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来。
看出窦太后钻进了牛角尖,落座于殿内的一位老生思虑再三,终还是不得不起身上前,对窦太后稍一拱手。
“近些时日,臣与太史令,曾有过一场言辩。”
“或许这场言辩,可以解答太后心中的疑虑。”
老者沧桑沙哑的嗓音,惹得窦太后不由自主的循声望去,盯着老者看了好一会儿,才如梦方醒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