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启为了不让薄皇后生下个嫡长子,而付出了多少努力。
所以,本着‘我的选择也不见得有多好’的原则,对于刘荣另辟蹊径,放弃‘联姻’这个最省事、最简单有效的政治结盟手段,天子启并没有急于否定,而是更偏向于观望。
如果刘荣玩儿砸了,大不了到时候让一切重回正轨——一个太子妃陈氏讳阿娇,足以解决刘荣在太子生涯当中的一切问题。
万一玩儿出花活了,也算是为汉家的后世之君,在‘联姻’之外,另寻了一条和东宫利益捆绑的新道路……
“不喜欢阿娇?”
“还是担心馆陶主?”
戏谑一问,天子启便慵懒的侧躺下身,耐心的等候起了刘荣的答复。
对于老爷子那礼乐崩坏级别的混乱称呼,刘荣显然也已经习以为常。
只呵笑着一摇头,旋即便正色沉吟片刻,遂开口道:“父皇教导过儿,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因愠而致战。”
“——在儿看来,这个道理真正想要说的是:决策者,不能让自己的喜、怒、哀、乐的情绪,成为影响自己决策的因素。”
“好的决策,无论决策者有多么不喜欢、多么愤怒,也应该理智的推行;”
“不好的决策,无论决策者多么喜欢、多么心动,也应当冷静的驳回。”
···
“儿,确实做出了决断:不急于拿出太子妃的位置,来拉拢馆陶姑母。”
“但儿做出这个决定,即不是因为厌恶阿娇,也不是因为担心馆陶姑母。”
“仅仅只是因为在儿看来,一个出身堂邑侯府的太子妃陈氏——甚至是陈皇后,对于我汉家的宗庙、社稷而言,终还是弊大于利的。”
“相较于短期内,可以得到馆陶姑母,乃至东宫皇祖母的支持,阿娇皇后为我汉家日后埋下的隐患,远大于曾经的薄太子妃、如今的薄皇后。”
“故而,再三权衡之后,儿终还是决定放弃‘联姻’这个捷径,打算用其他的笨办法,来构建自己和东宫之间的关系。”
看着自己的太子刘荣,在身旁不急不缓的侃侃而谈,天子启莫名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曾几何时,先帝是否也曾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太子,拿出一个个荒诞的想法或方案;
却并没有急于开口阻止,而是慈爱的丢出一句:太子想做,那就试试看吧?
彼时的太子启,是否也像现在的太子荣这般,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说说看。”
天子启最终,只丢出这么轻飘飘三个字。
因为天子启翻遍了记忆,却根本没有翻到过这样一幕。
——先帝对天子启,总是无比严苛;
对于天子启的突发奇想,先帝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冷言嘲讽。
最乐观的状况,也是骂骂咧咧的让天子启滚下去——就连默认的时候,先帝都不忘顺嘴骂天子启两句。
在天子启心中,先帝是伟岸的,也是从始至终都正确的;
即便在怎么不愿意承认,天子启心里也依旧清楚:自己总是在本能的模仿先帝,并试图证明自己不比先帝差——至少是不比先帝差太多。
人,终究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一生。
天子启没有得到过;
所以,天子启很乐意给予刘荣。
无关乎刘荣想不想要;
仅仅只是天子启想给。
仅仅只是天子启给了,才能让过往在心中留下的伤痛,在某个瞬间得到片刻缓解……
“大胆说。”
“我汉家的储君,不怕犯错。”
“唯独就怕孝惠皇帝那般,因为怕做错,便什么都不做。”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看似是从来没做错什么,实则,却也是从来都没有做对过什么。”
从回忆中缓过神,天子启又如是补充了一句。
倒是让刘荣想起后世,某知名游戏中的人物金句。
——我宁愿犯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汉家的太子储君,便极需要有这样的觉悟……
“儿想了想当年,薄太后非要让自己的族孙,给父皇做太子妃的原因。”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没有一个姓薄的太子妃,那在薄太后驾崩后,薄氏一族,便将彻底消失在汉家的朝野之上。”
“换而言之,薄太后伸手向父皇要个太子妃的位置,是为了填补轵侯薄昭死后,薄氏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空缺。”
“如果彼时薄昭还在,那父皇想要寻求东宫的支持,当也不至于拿出太子妃作为筹码了?”
看似不大确定,实则信心满满的一语,引得天子启不无不可的点下头;
本能的想要接过话头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