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上,知道该怎么做。”
“——家上,不会在这样的事上犯错的。”
“如何应对太后——陛下,或许是这人世间,最熟于此道者。”
“家上若是学到了,那便大胆用在太后身上;”
“若是没学到,又或是没学全,也大可袖手旁观,看着陛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直到这时——从走进故安侯府的大门,一直到现在,刘荣除了向侯世子申屠蔑问了句年岁之外,便再也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话。
更是都没同卧榻病重,行将亡故的申屠嘉,打上一声招呼。
——不是刘荣不愿意说;
而是刘荣想说,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每每想要开口——开的明明是口,却总是不等话语从口中说出,便是泪水抢先从眼眶滑落。
感觉到语调中的哽咽,刘荣便只得将话咽回去,强自调整着情绪,试图将眼泪憋回去;
感觉差不多了,再清一清嗓;
明明不再哽咽了,刚要开口,却又是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老丞相……”
“老师……”
到了这个份上,刘荣索性也不再往回憋了——就这般带着哽咽、带着哭腔,总算是同申屠嘉打过了招呼。
便见卧榻之上,申屠嘉自顾自将脑袋回正,怔怔望向屋内顶部的衡量,愣愣出神许久;
久到一旁的太医们,都开始怀疑起申屠嘉是否咽了气,申屠嘉那透着满满怪异的低沉语调,才再次在屋内响起。
“陛下为了扶保家上,特设太子三师。”
“如今,臣要去见先帝了;”
“窦婴德、才皆佳,怎奈出身窦氏一族——即无法在太后面前,为家上争取到什么,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存在,缓和家上和东宫的关系。”
“而周亚夫……”
···
“以周亚夫为相,是臣卸任之时,向陛下举荐的。”
“——这个人,臣举荐错了。”
“识人不明的罪责,臣不敢不认。”
“只是不单一个丞相之位——就连太子太保,他周亚夫,也是德不配位……”
说的刘荣泪眼朦胧,更是蹲在卧榻边沿,紧紧握起了申屠嘉的手,申屠嘉才终于再一次——才终于最后一次,将目光落到了刘荣身上。
“家上,不再需要太子三师了。”
“——臣之后,家上一定要劝陛下,不设太子太师;”
“若是能寻得合适的机会,顺便把周亚夫的太子太保,也给罢黜了吧。”
“留一个太子太傅窦婴,权当是在太子宫和东宫之间,留一座桥梁……”
···
“家上,是臣这辈子见过的太子储君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无论是高皇帝年间的孝惠皇帝、孝惠晚年的少帝刘恭——更或是先帝年间的陛下;”
“得家上,乃我汉家万世之幸···”
···
“臣……”
“呃……”
“臣………”
“——老师!”
见申屠嘉状态不对,刘荣当即从地上弹将而起,本能的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眼下,自己还能做什么。
就这么焦急万分的呆立原地,仍有申屠嘉紧握住自己的手,对自己挤出一个死气沉沉,又强加上了一抹温和的灿烂笑容。
“臣,先去了……”
“臣,等着家上……”
“等着家上,去向先帝、陛下邀功···”
···
“若臣到了地底下,也能得高皇帝封个彻侯之爵,家上也不用多打听——便寻冥槽地府的故安侯府便是……”
“臣必扫榻以待,与陛下把酒言欢……”
···
“不醉不归……”
“家上,还欠老臣一碗酒呢……”
“宫酿紫金醇……”
“高皇帝亲自埋下的……”
“好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