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每每屈服于匈奴人的武力压迫之下,虽算不上丧权辱国,却也是对匈奴人步步退让,忍气吞声。
每有匈奴使团入京,又人人都暗中憋着一口气,只等匈奴使团上了朝堂,便恨不能用眼刀把人瞪死!
现在,却是没必要了。
汉家君臣从匈奴人身上出气,已经不需要通过无能狂怒式的眼刀了。
兰且屈难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故而,当刘荣再不复过去历代汉天子那般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接将话题引入正轨时,兰且屈难本就难看的脸色,当即又更沉了几分。
——兰且屈难想过这趟出使,必然不会顺利,甚至很可能讨不到好处;
却不曾想,第一次正式面见汉家的小皇帝,便会这般举足为艰……
“我主单于,有一封国书,托外臣转交于皇帝陛下。”
“我主单于的意愿,也都明确记录在这封国书上。”
强压着胸中憋闷,如是到处一句话,兰且屈难便将手中的木渎国书递上前。
——陛下自己看吧!
而这一变化,无疑再度助长了殿内,满堂汉家君臣的‘嚣张气焰’。
曾几何时,匈奴人派来与汉家交涉的使团,那可都是恨不能站上北阙,将国书内容宣读给全长安人听!
但眼下,兰且屈难却连当众宣读都不敢,只将那封写满美好愿景的匈奴国书,呈到了刘荣面前。
虽说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但也至少得讲究个合理范围;
但兰且屈难带来的这封国书,内容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
以至于兰且屈难这样的匈奴核心贵族,都有些没脸当中宣读了。
天见可怜!
——不过眨眼的功夫,兰且屈难的由衷祈祷,便已经送到了草原每一位有名有姓的神祇面前!
兰且屈难祈祷着;
祈祷着刘荣能从善如流,默默查看过自己带来的国书,而后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同自己客套两句,便安排使团下去休息。
兰且屈难甚至都不敢抱有丝毫侥幸,去幻想刘荣能接受这封国书上的内容。
但刘荣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兰且屈难的祈祷悉数破碎。
“啧啧;”
“这手破字儿写的。”
“都快赶上朕开蒙前的狗爬字了……”
接过宦者令葵五呈上的匈奴国书,扯开嗓子‘嘀咕’了一声,刘荣便呵笑着将眼皮一番。
“中行说死了?”
“朕可是记得,贵主单于送往我汉家的国书,历来都是那阉贼代笔;”
“——中行阉贼旁的不说,那一手小篆可是颇得大家之风,便是朕祖太宗皇帝,也是曾夸赞过的。”
“若是那阉贼尚在,贵主单于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拿出这么一封上不得台面的国书?”
嘴上说着,刘荣还不忘将手中木渎扬了扬,言辞明明带着满满讥讽,语调却听不出丝毫怪异;
就好像这般嘲讽,并非是刘荣的本意,而是刘荣阐述了一个客观事实。
而在刘荣这话说出口之后,兰且屈难暗下又是一阵憋闷,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过话头。
“自先老上单于归于天地之间,曾经的国师中行说便因谋逆之罪,被我主单于流放去了北海。”
“——这封国书,是我主单于身边的汉人幕僚所代笔。”
“或许不比中行说笔走龙蛇,却也不至于让人看不懂其上字体……”
对于兰且屈难的解释,刘荣却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架势,只淡然将手中木渎递向身旁。
“让谒者仆射替朕看看。”
“若是看得懂,便给诸公念念吧。”
“——久闻谒者仆射汲黯,为乡野稚童开蒙多年。”
“如此晦涩难懂的字样,若是连汲仆射都看不懂,那放眼我汉家,怕是就再也没人看得懂了……”
刘荣一声令下,朝臣班列当即走出一道身影,朝着刘荣所在的御榻便去;
而在御阶之下,终于明白刘荣意图的兰且屈难面色陡然一僵,只片刻的功夫,脑海中不知涌现出多少c语言。
不能念啊!
真要让那谒者仆射,将国书当着汉家君臣的面念出来,那别说是此次出使能否完成使命——就连使团能不能顺利走出长安,都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从来都不是汉匈双方之间的外交准则!
汉匈双方明争暗斗这么些年,虽然不曾出现某一方光明正大斩杀对方使节,但策反、软禁,甚至直接囚禁对方使团,不让使团回去的事,却几乎从不曾断绝。
就说此番,兰且屈难率领上百人的使团来到长安,早在出发之前,单于庭便已经为兰且屈难话下红线:这百十来号人的使团,兰且屈难至少要带其中七十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