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使团走了。
即便刘荣再三相劝,匈奴使团也还是赶在刘荣的加冠大典前,满含着盛怒——或者说是无能狂怒,气呼呼离开了长安。
留不下匈奴使团——尤其是无法让匈奴使团看到自己的加冠礼及大婚,刘荣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于是,在离开长安当天,才刚走出长安城不过十几里地的匈奴使团,便不出意外的见证了另外一个画面。
——北地郡守程不识,奉诏归京!
对外说是述职,但考虑到几个月前,才刚结束的汉匈北地一战,或者说是朝那一战,以及跟随程不识一同入京的数十将官、上千兵士,与其说程不识是归京述职,倒不如说,是班师回朝······
“汉人的皇帝,真的要连一点余地都不留吗?”
“居然就这么当着我等的面,亲自出城迎接那北地程不识······”
身旁响起同行使节且惊且怒,又且惧且怖的抱怨声,兰且屈难只阴测测瞥了眼不远处。
深吸一口气,将胸中怒火悉数压下,兰且屈难便轻轻一拉缰绳,掉转马头,率领使团朝北方而去。
兰且屈难没有回头。
但兰且屈难心里很清楚:在使团这次回到草原、回到单于庭,并将汉人小皇帝的态度汇报到单于庭之后······
“战争。”
“从今年开始,汉人和我大匈奴之间,将会爆发连年不绝的战争。”
“我大匈奴的勇士们,会习惯每年开春、秋后——甚至是凛冬、酷暑,乃至一年四季,都在同汉人作战的岁月。”
“汉人的兵卒,也会习惯再也无法回到家乡、再也无法在田地间弯腰耕作,穷其一生,都在北方同我大匈奴作战的人生。”
“只是这样的岁月、这样的人生,究竟会持续多久······”
如是想着,兰且屈难深吸一口气,往向北方的目光愈发坚定;
朝阳斜打在兰且屈难身侧,在地上拖出一道狭长的骑士身影。
兰且屈难莫名有些惆怅。
不但是因为战争;
也以为这一刻,或许是自己——乃至大匈奴的贵族,最后一次踩在汉人的土地,踩在距离汉都长安如此近的地方。
一场汉匈朝那战役,已经将一个客观现实,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了整个已知世界的面前。
——汉人,或许依旧没有办法踏出长城半步,依旧无法将哪怕一兵、一卒,送到草原腹地。
但匈奴勇士千百成群,就可以在汉匈边境驰掠千里,万人便可攻城拔寨——大军尽处便可长驱直入,兵临长安城下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汉人没有反攻草原的能力,却已经具备了强大的自保能力,即战略防守能力。
而兰氏代代与汉人打交道的经历,也在这一刻不断的提醒兰且屈难:汉人,绝对不会就此打住。
仅仅只是自保,对于汉人而言,还远远不够!
肉眼可见的未来,汉人的骑兵,必定会出现在长城以北的大草原。
“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大单于:从今年秋天开始,一定要坚持不懈的派兵侵扰雁门、上、代等郡。”
“——就算抢不回一粒粮食、一个奴隶,也一定要把汉人的马苑摧毁,将汉人的马匹抢走。”
“若不然,真要让汉人——尤其是像程不识那样的汉人,也拥有一支数万人规模的骑兵······”
就这样,思虑重重的兰且屈难,身形渐行渐远。
而在兰且屈难身后——长安北二十里亭,刘荣却并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空手而归的匈奴使团身上。
仅仅只是余光撇了一眼,刘荣便深吸一口气,擒着一抹似是已嵌入脸上的淡淡笑意,略带唏嘘的发出一声轻叹。
“卿,远来辛劳。”
轻声一语,惹得程不识略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刘荣又稍昂起头,对不远处,同样低下头去的北地将士朗声道:“诸位将军,远来辛劳!”
便见众北地将士应声低下头,人群中,甚至开始响起抽抽嗒嗒的哭泣声。
而在人群最靠前的位置,程不识早已是恨不能用下巴戳穿胸口;
最后实在是没脸继续站着,索性就是跪倒在地,满脸羞愧的对刘荣拱起手。
“败军之将,怎敢劳陛下万金之躯,出长安以亲迎······”
程不识此言一出,身后众将士这才稍止住哭声,半带屈辱,半带坚毅的抬起头。
虽然依旧没人开口说话,但光是看这些铁血儿郎们写在脸上的刚毅,便不难看出他们的盘算。
——此来长安,北地郡守程不识所部,没有任何人,是抱着受封得赏的打算。
汉匈朝那一战,汉家光是战殁阵前者,便有足足两千三百余人!
再加上那些负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