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诸王自顾自诉说着各自的委屈、不容易,各自温婉表达起了自己的诉求。
——老二河间王刘德,想做赵王;
老三临江王刘淤,想移封到一个稍微‘像样点’的封国。
什么叫‘像样点’的封国?
左右不外乎燕代赵、齐楚吴这样的古国,而非汉家始封、始置的新诸侯国,如河间、临江这种以郡名为国名的‘不像样’的封国。
这哥儿俩,刘荣或许还能勉强估计到;
但有追求的,显然不止这哥儿俩。
——老四鲁王刘余,倒是没有移封的念头;
老五江都王刘非,刘荣已经早早安排好了。
老六长沙王刘发,用一曲歌舞换来加封三郡的结果,也已是心满意足。
但刘发之后,便是一连串让刘荣头疼不已的离谱诉求……
“老七常山,意欲移封南方,最好是淮南地……”
“老八刘端,想吞并小十的胶东,合胶东、胶西为‘胶国’……”
“老九中山,想在常山移封后,合兵常山、中山,以得一郡之土……”
暗下掰着指头罗列着诸王的诉求,刘荣的目光,却不受控制的落在了那道矮小、瘦弱,脸上甚至还稚气未脱的孩童身上。
——先帝皇十子,胶东王刘彘,想要离刘荣、离长安‘近’一些;
听上去没什么大毛病,但仔细一推敲,就不难发现刘彘这一诉求,说是‘包藏祸心’也不为过!
刘彘现如今的封国:胶东,位于原完全体的齐国境内,地处胶东半岛,也就是后世,位于山东东部的山东半岛。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胶东国,确实是汉家最靠东的地区之一;
考虑到关中位于如今汉室版图西半侧,说胶东‘离关中太远’‘离长安太远’,似乎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今汉室,绝大多数宗亲诸侯国,都是类似的状况。
你说你胶东国离关中远,东西直线距离上千里?
燕国呢?
代国呢?
南方的江都、长沙呢?
你胶东国到关中,起码是一马平川,一路向西即可;
燕国到关中,可是要先南下到齐地,而后再走你那条一路向西的道儿,才能抵达关中!
至于东南方向的江都,以及汉家版图极南的长沙、极北的代国,更是要么湿瘴闷热,要么漫天遍野苦寒。
哪个不比你的胶东国更远?
说白了:关东各宗亲诸侯,从北方的燕、代、赵,中原的齐、楚、梁,到南方的淮南、长沙、江都——离函谷关或远或近,却也终归是多少有点距离。
除去扼守关中东门户的梁国,就没有哪个诸侯国敢说‘我离关中近’‘我离长安不远’。
——要知道即便是进了函谷、踩上了关中土地,也还要再走上千里,才能抵达长安!
所以,刘彘这看似惹人垂怜的一句‘我想离长安、离皇兄近一点’,实际上,却是提出了一个堪称痴心妄想的追求。
梁地!
只有梁地,才能满足这位胶东王殿下离关中更近、离长安更近的诉求。
当然了,在梁孝王刘武已薨,梁国传承到王世子、现梁王刘买的前提下,刘彘当然不可能取代刘买,成为汉家的梁王。
如此说来,刘彘这极不起眼的表态……
“胶东之意,莫不是推恩梁国,以裂孝王之土?”
果不其然。
最先反应过来刘彘包藏祸心的窦老太后,面上温煦笑意转瞬即逝,不眨眼的功夫,老太太便黑了脸。
作势想要侧头观察刘荣的面色变化,才反应过来自己看不见,老太太又深吸一口气,故作随口一提般嘀咕了一句:“胶东王太后,只怕是远长安日久,便糊涂了;”
“居然教胶东王说出如此包藏祸心的话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汉家的太皇太后,出身于长陵田氏呢……”
长陵田氏,是战国末年的故田齐王族残余,现胶东王太后:王娡的母族。
老太后这番话,显然是在提醒刘荣:别忘了那女人是个什么货色!
而在老太后身旁,刘荣却是好整以暇的抬起手,以指腹摩擦着下唇,重新上下打量起御阶下方,已有些惴惴不安的十弟刘彘。
很显然,无论是原历史时间线上,那则‘金屋藏娇’的千古大饼,还是方才那句‘想离长安、离皇兄近一点’,都并非年仅七岁的刘彘所能说出来的。
背后的胶东王太后王娡,以及现任胶东内史田蚡,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可即便是如此——即便这二人曾经,是自己争储夺嫡路上的唯一竞争对手,刘荣也还是不免为之惊叹。
原因无他;
王娡、田蚡二人的政治智慧,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