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秋后,意味着经过一整年的蓄养,匈奴人的马匹已经吃了满身肥膘,正处于最好的状态;
经过一年的游牧,匈奴人也大都回到了相对温暖的草原南部,距离汉边并不很远。
而在长城以南,经过一年的辛勤劳作,汉人农户也都收获满满,用谷物将家中粮仓塞了个满满当当,以备作过冬所需的食物。
在这个时间点南下,匈奴人可以很轻松的得到大量物资,并不费吹灰之力回到草原;
同时,又不影响游牧之民‘冬天在草原南部猫冬,春天开始北上游牧’的生活规律。
如此说下来,作为游牧民族的北方匈奴,同作为农耕文明的汉家,其实是有最根本上的利益矛盾的。
——匈奴帝国,需要从周边源源不断的虹吸人口,来作为具体承担劳作的奴隶;
而匈奴版图,基本等同于后世打毛,北方是北极,东边又临海;
唯独西方的中亚地区,以及南方的汉室,能为匈奴帝国提供足够数量的奴隶。
匈奴人需要奴隶、需要从汉家掠夺人口,汉家自然也不可能予取予求,任由匈奴人将原本在汉家种地的农民,给掳到草原放牧。
于是,汉匈双方之前,便开始出现从上而下的人口掠夺/保卫战。
匈奴要抢人;
汉家要保人。
只要匈奴人抢不到人口,或是抢到的人口,不足以弥补伤亡损失,匈奴底层群众就会用脚投票,做出‘汉人不好抢’‘抢汉人不划算’的结论,然后将注意力投向西方。
只不过,到了国家层面,汉匈双方的矛盾,可就不止是简单的人口抢夺了;
而是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
“汉人,越来越强大了……”
在草原,一片连绵不绝的毡帐之中,幕南各部族头人齐聚于一顶王帐之中,面上神色说不清的沉重。
在匈奴特有的双头鹰整体下,本就松散的游牧部落联盟,被大幕清楚地分为幕南、幕北,且渭泾分明。
现军臣单于继位之后,幕北部族在曾经的左贤王、如今的单于率领下,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虽然幕北部族占据的草场,因为地理位置更靠北、更寒冷的原因,而无法和气候相对更温暖、草场相对更肥美的幕南相提并论,但幕北部族的‘收入’,也绝非幕南各部所能媲美。
——在双头鹰政体下,幕北各部的战略倾向,是西进;
幕北各部的输血袋,是西域三十六国,是西方的大宛、大秦等附属而又羸弱的国家。
反观幕南各部,唯一能当做输血地、人口掠夺库的,只有长城以南的汉家。
显而易见的是:在人类文明史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华夏农耕文明,都绝不是北方游牧民族最佳的掠夺对象。
汉人固然富庶;
却也不出意外的强大。
且随着王朝周期律的运转,汉人王朝除了改朝换代的王朝更迭期,可能给北方游牧民族留下些许可乘之机外,其他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游牧民族不敢图谋的。
如今的汉家,便走在迅速强大,并在肉眼可见的将来,不再畏惧北方游牧民族侵扰的道路之上。
而汉家的强大,自然让幕南各部——让无法西进、无法从西域掠夺人口物资,只能从汉家撕咬血肉的幕南各部,都感受到了莫大的生存压力。
尤其是今年年初,在汉人西北边境遭遇的重大军事失败,更是让幕南各部头人心中,都蒙上了一层极为厚重的阴影。
是意外吗?
还是汉人,真的已经强大到整个幕南拧成一股绳,都无法突破最外层防线的程度……
“汉人在二十年前,甚至三十年前建造的马苑,已经开始有战马出栏了。”
“再放任不管下去,等汉人也拥有了庞大的骑兵部队,那我幕南各部,只怕是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单于庭,我幕南是指望不上的。”
“如果能指望得上,早在老上单于之时,汉人健在北方的那些马苑,就会被我大匈奴的勇士所踏平?”
帐内的氛围有点凝重。
在场的头人,随便领出来一个,便是幕南不可忽视的一方枭雄!
每一个头人所掌控的,都是一个人口十万以上,战卒不下万人的强大力量!
但即便是这些人联合起来,在面对愈发强大的汉家时,笼罩在众人心中的,依旧是一股愈发强烈的无力,以及无奈……
“不能再这样放任汉人!”
有人明确指出:再不出手遏制,汉家的强大,就真的无法阻止了;
“右贤王……真的没有表示吗?”
作为幕南部族的头人,自也有人对幕南的掌事人:右贤王伊稚斜抱有期待。
只不过,进过今年年初的那场大败——没错,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