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确实不擅长攻城,但匈奴人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拿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手段。
什么挖墙脚、挖地道,又或是收买马邑城内的商贾、奸贼,妄图里应外合骗开城门;
又或是不远百十里,大费周折的从远处砍来木材,现场建造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
若是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要以为此番,匈奴人是要拼举国之力,也要攻下小小一座马邑!
好在程不识,还不至于被这点场面给吓到。
想当年,吴楚七国之乱,吴王刘濞的叛军主力久攻梁都睢阳而不下,便转头攻打起了龟缩下邑的周亚夫所部。
当时的场面,可比这场马邑保卫战大多了!
吴王刘濞一声令下,睢阳以东三百里,凡是能作木工之用的木材,都在数日之内被砍伐殆尽!
情况最严峻的时候,周亚夫驻守,并由程不识前线指挥的下邑城头,那就是梯子挨着梯子——整面城墙外,都被叛军搭出了一张‘梯网’!
至于云梯、箭楼,还有投石机、冲车——乃至于床弩,都在那场下邑保卫战,出现在了下邑外!
相比起那一战,眼前这一幕、这一场以匈奴人作为进攻方的马邑保卫战,看上去是浩浩荡荡几十万人来犯,但实际上,却根本吓不到程不识。
这四五日打下来,程不识应对自如,可谓是如鱼得水;
城外的匈奴人,除了最开始那两日的三板斧,多少还对马邑造成了些许威胁,近两日的攻势,已经是连马邑城头都上不来了。
至于那染红整面马邑北城墙外的血污,多是匈奴人驱赶上前,负责吸引火力的奴隶炮灰,以及马邑城头,偶尔偶尔出现的倒霉蛋,不幸被城外飞来的流矢射中所致。
守一座马邑,对程不识而言不在话下。
至于真正让程不识头疼的点,却是让身后百里开外,率军驻守楼烦县,作为马邑后援的郅都,在战时冒险来到马邑,出现在了北城墙的城头、出现在了程不识的身旁……
“此战,将军守住马邑,已然是无过。”
“便说是略有小功,也没人能挑出理来。”
“至于强留下单于庭主力,给河南地留出足够的时间……”
说着,郅都神情满是凝重的咬紧牙槽,深吸一口气,才面色严肃的抬起头,看向程不识那张略带萧瑟的侧脸。
“将军传令我部,出楼烦西北,于赵长城口内扎营。”
“——将军的打算,我就算不甚知之,却也能猜到一二。”
“只是如此一来,万一……”
“真的值得吗?”
“此战,真的值得将军拼上身家性命,乃至于一生清誉,去赌那么一个可能性吗?”
···
“万一将军猜错了呢?”
“万一,军臣老儿不上当,仍旧执意退兵回援河南地,那将军该当如何?”
“更有甚者,万一军臣老儿破釜沉舟,果真就一路南下,以至于北方糜烂!”
“将军,又如何担待得起?”
言辞颇带恳切的说出这番话,见程不识仍不为所动,仍是一副萧瑟的模样,负手凝望向城墙外,再次入潮水般退去的匈奴人,郅都心头不由又是一沉。
正要开口再劝,却见程不识悠然发出一声长叹,缓缓伸出虚握成拳的手,轻轻砸在了墙垛之上。
良久,方悠悠开口道:“值不值的,没人知道。”
“只有做了,有了结果,才能看出这么做值不值得。”
“——于我个人而言,这么做,风险极大,收益,却几可谓无。”
“但于我汉家而言……”
···
······
心绪重重的止住话头,程不识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城墙外,那些正优哉游哉收敛着匈奴兵卒尸体,再顺手牵走无主马匹的匈奴人身上。
就说此刻,若问程不识最想做什么,那无疑是率部冲出城外,将那些尸体的首级阁下、将那些丧主哀鸣的无主之马牵回来!
但程不识不能这么做。
因为一旦这么做了,匈奴人就会得到可乘之机,汉军将士就会失去城墙的庇护,将不得不在旷野平原,与匈奴人的骑兵集群,打一场平原遭遇战。
为了大局。
程不识明明有这个冲动,却不得不按捺下这个冲动,是为了顾全大局。
同样的道理:此战,程不识最原始的冲动,是率部冲出城外,和城外的单于庭主力,甩开膀子来过一场!
以现有的兵力,以及自己的军事才能,程不识有信心,以极大的伤亡为大家,对城外的单于庭主力,也造成无以言表的重大打击!
但程不识不能这么做。
为了顾全大局,程不识必须耐住性子,死守马邑。
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