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肉铺前,一个满脸胡茬、衣襟敞开,坦露出圆滚胸腹的大汉,正是恶屠夫。
瞟了一眼巷尾尾随顾安而来的的几个汉子。
这几个汉子此时见顾安果真来寻恶屠夫,怕恶屠夫寻他们麻烦,都是一脸悻悻地离去。
肉肆势力不小,自然不会是铁板一块,里头也是拉帮结派的。
恶屠夫是肉肆的“正式工”,在朔邑市井中颇有些名声。
几个汉子不过是街上的青皮混混,是肉肆豢养的喽啰,自然是畏惧的。
恶屠夫收回目光,冷笑一声道:“你这厮胆子不小,竟敢拿咱来给你挡祸。”
他一眼就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只是顾安这人他是知道的,傻子一个,今日竟然会借势了,着实令他好奇。
莫不是开了窍了?
顾安讪讪一笑:“大官人见谅,实在是无法可想,只好借大官人威名,震慑肖小,这山雉只当是孝敬大官人了,还望原谅则个。”
他敢这么做,一是知道恶屠夫是肉肆中少有的还有些原则的人。
肉肆别的屠夫收肉,是抽九成,甚至更多。
恶屠夫向来在白屋庄收肉都只抽八成,而且明码标价,从不强迫。
也算是矮个里拔将军。
第二嘛……
顾安扫了一眼眼前的镜子。
【恶郊对你今日借势之举颇为好奇,并不介意被你利用,反有欣赏之意。】
能看透人心,底气就是这么足。
“咱的规矩不能坏。”
恶屠夫摆了摆蒲扇似的手:
“山雉一只,五斤六两,市价五十六文,照规矩,你该拿一成,咱给你两成,十一文,拿去。”
数出了十一枚铜钱,递给了顾安。
“多谢大官人。”
顾安接过铜钱,连忙道谢。
抢也抢得光明正大,抢了你还得谢人家。
操不操淡?
恶屠夫摆摆手,作驱赶状。
顾安连连作谢,目光却扫过其镜像头顶。
【琅鸟:色作五彩,禀人之善意而生,常伴福而生,择贤而落。】
【品鉴:古之吉鸟,不设位列。】
【可掉落:性灵之光,《飞凫箭》(大概率)、《怪蟒劲》(小概率)】
【驱使性灵之主进入镜中颠倒乾坤,是/否】
这还用犹豫?
是!
顾安本以为会有什么离奇际遇。
却只看到恶屠夫镜像头顶的那只小鸟,仿佛察觉了自己的目光。
忽地转头,双目如同两粒碧玉豆子。
镜中随之刷出了一行行文字。
【你的性灵之主进入了镜中颠倒乾坤。】
【琅鸟注意到了你。】
【琅鸟认定你便是“贤人”,向你飞落。】
【琅鸟将伴生之福赠送给了你。】
【你获得性灵之光一缕】
【你获得《飞凫箭》一册】
这也行?
我是贤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从看到那琅鸟开始,不过是刹那一瞬。
顾安不着痕迹地朝恶屠夫道了别,转身离开肉铺。
藏在袖中的手捏得指节发白。
一直来到城门口,被门口兵丁拦住。
顾安很熟稔地掏出三文钱塞了过去,这才放行。
贱户入城要交钱,出城也要交钱。
总之处处要钱。
还要应付官府和当地种种苛捐杂税、层层盘剥,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顾安倒是能想到些赚钱的法子,却不敢用。
只因身为贱户,轻易不能离开属地。
要是敢离开,或许也用不着官府治罪,路上无数的盗匪就能要你命。
更不能改换营生。
老子种地,儿子也得种地。
老子为奴,儿子也得为奴。
子子孙孙,永难改易。
这是规矩,亦是王法。
除此外,当地种种势力,豪强、帮会、地痞、恶霸,无处不在。
像自己这样的贱户,但凡露出一星半点有利可图的迹象,恐怕旦夕间就让人吞个一干二净,尸骨都找不到那种。
在这个世界要活得像个人,权、钱、拳,至少得有一样。
以前他无路可走,现在……
顾安回返的脚步不复来时沉重,变得越来越轻快。
正所谓: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
这面人皇镜,就是自已抖落衣上尘土的千仞高冈,濯净足下泥泞的万里江河。
……
白屋庄。
坐落在朔邑城西约二十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