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温和一笑,也不言语。
回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走了回来:
“你伤势未愈,不如便先在此处修养几日。”
顾安道:“不太方便吧?这床也睡不下咱们两个啊?”
王丞动作微微一滞,便笑道:“我另有居处。”
“你自行斟酌,莫忘了你还有书院职司在身,这几日,已有些怠惰了,”
“院中本就有役者简舍,供役者所居,你若不愿在此,也可回役者简舍。”
他也不跟顾安客气、强求,却是更让顾安感到自在。
王丞解释原因道:“再过旬日,书院一位名士正要开课,你不妨旁听一二。”
顾安讶道:“我不是书院学子,也能旁听?”
“此次不同以往。”
王丞笑道:“开讲之人,正是王某恩师,”
“老师讲课,一向不拘身份,不讲尊卑,有教无类。”
他却还有半句没说。
虽是有教无类,却也不可能人人都有资格。
否则书院门槛非得被人踏破了。
除非能得讲课名士青眼,亲自允准,否则大家就只能各凭手段,去争夺一个名额。
王丞想让顾安去旁听,还得先去向自己老师恳求一番。
将手中书递了过来:“顾兄方才有句话却是说错了,”
“若真能读破万卷书,那这天地间当真没有多少事能绊得住顾兄了。”
“不过,我这里却没有那般多书卷,顾兄这几日,不妨先以此书解解闷。”
“还有我这架上书籍,顾兄都可随意翻阅,若有字句不识,可问春诵。”
“我便不打扰顾兄歇息了。”
……
王丞回到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院。
此处极为清雅静谧。
别说一般的学子,就算是书院中的先生名士,也未必能在朔风书院拥有这么一座院子。
可这却是书院给他安排的,而且还是山长亲自吩咐。
王丞平日却不喜住在此处,才另要了一房精舍。
在院中煮了一壶热茶,王丞手执书卷,慵懒地依着坐榻。
时不时抬头看看眼前的雪景,玉树如雕,冰湖似镜。
嘴角隐现笑意。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一个淡然平和的声音响起。
王丞一惊。
玉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人,静静地立于雪地上。
一身素白襕衫,高冠峨带,大袖飘飘。
整个人如同与这片天地和谐得宛如一体,令人下意识地就忽略了他。
也许他本来就在那里站了许久,只是在他开口前,没有人发现罢了。
就像一棵树,一根草,一块石头,它们就在那里,只是人们总是视而不见。
王丞见了此人,连忙站起施礼:“见过山长。”
“不知山长何时归来?”
那人负手缓步,足落雪中无痕印,衣袂飘飘,宛如御风而行,像极了画中的神仙。
“我三日前已归,往来院中数日,你等皆视而不见罢了。”
王丞恍然,笑道:“山长乃当世大儒,几达古之圣贤天人合一的无上境界,若是不愿,我等俗人,如何能见?”
此人竟是朔风书院中唯一一位真正的大儒,山长顾乘风。
顾乘风行至火炉之前,大袖一拂,坐了下来。
一言一行,尽皆端端正正,令人挑不出丝毫偏差错处。
就连这一坐,都仿佛是拿尺子衡量着。
该坐多少分,足置何处,手如何放,似都有讲究。
“不必狡辩,你等若心意澄澈,自能心眼洞明。”
“只是年余不见,你竟也变得如此心浮气躁?”
顾乘风面露不满。
王丞温笑如故,安静地听着斥责。
等他停了下来,才倒出一杯热茶,送了过去。
顾乘风一板一眼,手托盏底,端过茶杯,以袖掩半面,轻啜一口,又放回案几。
才缓道:“茶之为饮,宜精行俭德。茶不满七分,盈则失之以过满。”
“你这杯茶,还算可以。”
王丞笑道:“山长,您未免过于严苛了。”
顾乘风不满道:“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此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也。”
“克己复礼,天下归仁。”
“这个道理,你难道也不懂吗?”
王丞深明顾乘风的理念,虽有不赞同处,却也敬佩其以身作则。
并无与其争辩的意思。
顾乘风也没有再多说,话锋一转:
“那可是天人学宫大儒手抄之物,虽只是本开蒙之书,却也是能令天下名门都要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