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上，众人面色各异。

如徭所众监差，心下暗恨。

这贱役烂命一条，要了他的命能解什么恨？

只有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能让他知晓敢冒犯反抗官差的下场！

如姜盛等将，暗暗皱眉。

对这些力役生死，他们并没有多少在意。

只是这力役这句话里透着一些不同寻常。

按理说，征发力役民夫，是不会征绝户的。

这力役的话若是真的，只能说明那些人做的太过了！

如谢灵飞、许、白几人，暗自咬牙。

既同情这力役，也痛恨那些监差。

顾安识见之下，所有人的神情变化，再细微都逃不过他的观察。

这些人的反应都很正常。

唯独最该有反应的，赤九的同伴，一众力役，却是一个个面无表情。

甚至在他的镜子观照下，也没有半点心绪显现。

仿佛一具具没有了思想的活死人。

麻木了吗？

顾安心中疑惑。

被种种苛政盘剥欺压，失去了生气，只剩下一具活着的躯壳……

这不是没有可能。

可既然如此，就不会愤起杀人。

赤九愤起杀人，方才这些人也是从旁协助的，甚至事后还一同对抗监差。

连杀监差、与官府对抗都敢，这样的人会麻木？

若非麻木，是什么东西给他们这样的勇气？

视生死如无物的勇气……

之前，顾安之所以要插手这件事，一来自然是出于本心，几分恻隐之心。

二来，是有种冥冥种的牵引之感。

就像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个赤九与自己有很紧密的关系，自己必须救。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顾安想起在胜境之中，萨真人化身罗老头的话。

他成道前有一遗憾，治病治死了人，托自己为他寻得其转世之身。

却没有告诉自己怎么寻找那人。

而当时见了这赤九，顾安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就是在告诉自己“啊，就是他”的感觉。

难怪罗老头没有跟他说如何寻找。

果真是仙人放屁，不同凡响。

不过这也让顾安有些麻爪。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想要为罗老头补偿他不是什么难事。

可如今这赤九，显然不是个省事的。

一介力役，敢杀监差，能普通？

可不论是出于本心，还是罗老头的嘱托，顾安还都不得不管。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顾安在这几天，从总府卷库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徭役背后潜藏的东西。

那些龌龊暗流，顾安并不想管。

但是这其中很可能与祖母失踪有关。

所以他更不可能不管，不仅要管，还得管个水落石出。

“哼！”

思绪飞动间，顾安发出一声轻哼。

听在厅中众人耳中，却是如同雷鸣，顿时都是一震。

姜盛抬头看向端坐堂上的顾安，眼中透射出惊芒。

这一声轻哼直接震得他血气、心神都震荡不止，令他彻底不再有怀疑。

这顾小子果然深藏不露，一身修为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这怎么可能呢？

在姜盛难以置信之时，顾安已经开口。

“赤九，你果真不惧死？”

赤九一样被顾安所慑，抬头间眼神还带着几分茫然，下意识地回答：“谁能不惧死？”

“只是惧又如何？难道我们这些贱民害怕了，你们这些官爷就会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呵呵……”

“算了吧，既然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死路一条，那还谈什么怕不怕？”

“大人，小人认罪，是小人杀了那监差，就是再来一次，小人依然要杀，大人不必再审了，要杀便杀吧。”

赤九说着，闭上了双眼。

嘴里却是喃喃念叨着什么。

虽然小声，可顾安却是听得清楚。

尤其是姜盛等人，听在耳中，更是如雷霆炸响，人都有些呆住了。

“天公一只眼，只照公卿颜……”

“地上兆亿民，如蚁釜上煎……”

赤九念叨了两句，边上的其他的力役居然也跟着念了起来。

“天公一只眼，只照公卿颜……”

“地上兆亿民，如蚁釜上煎……”

“莫道蚁民贱，人头手上牵……”

“天公一只眼，只照公卿颜……”

原本细微的声音汇聚到一起，竟然令人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