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孝?”惠娘又问。
“孝是相对的,慈对孝,父母不慈,也没有资格指责儿女不孝。”陈惠红道,“你爹娘都要把你卖给人牙子了,你不想找他们不是很正常吗?”
惠娘立刻又开心起来:“还好当时人牙子嫌我难看没要我,不然我就遇不到姐姐了。”
“姐姐,你爹娘对你好吗?”
陈惠红有点没搞明白今天晚上怎么突然变成谈心大会了,但还是认真想了想,答:“不记得了。”
“应该还行吧,我们那边…都不怎么管,也不需要管,顺其自然吧。”
惠娘没听懂。
陈惠红又啃了一口窝头,皱眉,想看一看窗外,但窗户是纸糊的根本看不清。
“明天就是小年了。”陈惠红看着惠娘,“你的及笄。”
“及笄是什么?”惠娘问。
“就是15岁生辰,女孩子15岁生辰的时候,家里的长辈会用簪子把她的头发挽起来,好像还要宴请宾客换衣服什么的,我也是听说书先生说的,应该就是庆祝生辰吧。”陈惠红也不是很确定。
“真好。”惠娘满脸羡慕。
看着惠娘的表情,陈惠红有些诧异:“你们没有?”
惠娘摇头:“我姐姐还没有满15就被卖给人牙子了,我们村的姑娘基本上也都在13、14的时候嫁人,我本来13岁的时候也要许人家的。但那个时候已经旱了,大家都没钱娶媳妇,给的钱都太少还不如卖给人牙子。”
“我娘本来都已经在托媒人给我说媒了,我爹不让,说再养一年大姑娘好卖钱,结果就没卖出去。”
惠娘啃着窝头,有些惆怅:“为此我爹娘还吵过好几架,我爹骂我娘说我取名字取错了,取名的时候只想到了贤惠,没想到漂亮,光贤惠有什么用。”
陈惠红道:“贤惠是没什么用。”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温和而又恭顺,谨慎而又善良,这么美好的字单用贤惠来概括真是糟蹋了。”
“可是惠字很好听呀。”惠娘说,“我们村好多女孩都羡慕我的名字,觉得惠比丫、娣、草、花好听多了。”
“是很好听。”陈惠红表示肯定,“如果你不喜欢贤惠,但是喜欢惠这个读音,聪慧的慧也很好。”
“秀外慧中,外貌秀美,内心聪明,你应该会更喜欢这个慧。”
惠娘的眼睛都亮了:“姐姐,你好有文化!”
陈惠红淡定地道:“都是说书先生说的,他们有文化。”
短暂的夜间闲聊结束后,惠娘吃完窝头,安静躺下睡觉,陈惠红继续摸黑嗑瓜子。
这年头灯贵,无论是蜡烛还是煤油灯都不是惠娘的工钱可以负担得起的。陈惠红从酒楼吃完饭一般都是顺瓜子,从来不顺蜡烛。
晚上天一黑屋子里就黑漆漆的,不如早早睡觉。
但是今晚,注定不会太太平。
因为惠娘好像吃坏肚子了。
陈惠红嗑完瓜子,吃完花生,嚼完干果,最后喝两口水溜缝,刚要起身进屋去床上躺着,惠娘就挣扎着爬起来披着棉袄去外面上厕所。
半个小时不到,又披着棉袄去外面上厕所。
一晚上跑了四五趟才消停下来,躺在床上没动。
等最后一次惠娘上完厕所回来躺下,陈惠红坐起来问:“你吃坏肚子了?”
“好像是。”惠娘有些虚弱地道,“可能是因为窝头没有蒸熟。”
“是因为你买了便宜的发霉的玉米面。”陈惠红纠正,“要不要我去请大夫?”
惠娘拉住陈惠红的手,摇头:“太贵了,钱还要留着过年去二荤铺买肉呢。”
“我可以去泰丰楼顺。”陈惠红道。
“那也不能现在去请,大夫晚上出诊要加钱的,明天早上我自己去药铺就行,药铺坐堂的大夫便宜。”惠娘坚持道。
陈惠红坐着沉默了一会儿,躺下:“行吧,你自己决定就好。”
然后陈惠红就闭上眼,睡去。
惠娘也昏昏沉沉得闭上眼,睡去。
只剩下秦淮站在床边,面色有些凝重地盯着床上的惠娘。
天这么黑,秦淮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能听到惠娘的呼吸音。
她的呼吸很急促。
急促中带着一丝微弱。
秦淮长呼一口气,只希望他的经验是错的。
落落在惠娘这个年纪的时候,经常意识不到自己发烧了。经常低烧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高烧烧到38度还是生龙活虎的,小脸通红到家里人看出来才急匆匆地把孩子往医院抱。
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反得很明显。
比如说食物中毒的时候。
秦落有一次在外面偷吃小摊上的东西吃坏了肚子食物中毒,上吐下泻发热,人一下就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