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架云梯架在城头上,女真战士仿佛野兽一般从下面爬上来。
战斗,杀戮,鲜血飞溅,惨叫着蠕动的尸体,整个城头变成一片人间地狱,同昨天一模一样。
阿文蜷缩在箭垛下,拎着刀子,浑身发抖,这恐怖的景象勾引起来他心中最深的恐惧,他不敢上前拼杀。那些留着辫子,剃光头皮,穿着黑色铠甲,面目狰狞的敌人仿佛怪物一般,口中嚎叫着他完全不懂的语言,凶残狠毒,他心中十分害怕。
战斗中,一名战士和一名女真人肉搏,被压在地上,扼住喉咙。这名战士面孔扭曲,喉咙中发出古怪的声音,好像在喊:“墙!墙!”
阿文浑身一震,墙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冲上前,用刀子狠狠在这名女真战士的脊背砍了一下。女真战士惨叫一声,回手一拨,阿文的刀子掉了。
用拳头,用牙齿阿文脑海中回荡的都是母亲的话。他如猫一般扑上去,抱着女真战士的脖子,狠狠咬下去。无论这名女真战士怎么晃动身体都甩不掉他。他的牙齿深深刺入这名女真战士的脖子,刺破他的血管,鲜血汩汩的流入他的口中,被他吞咽下去,一股血腥的味道充斥口腔胸腹。
女真战士惨叫着,用力推开阿文的脑袋,阿文吐出嘴里的一块血肉,又一次咬下去,每次都从女真战士的脖子上咬下来一块血肉。他就如同啃食猎物的狼一般,眼睛血红,一口接一口的啃咬着对手的脖子,直到把对手的脖子咬的血肉模糊。
终于,这名女真战士不动了,阿文坐起来,身上脸上口中牙齿全是血,他张开双手,像野兽一般仰天嚎叫起来,墙!墙!他拾起地上的刀子,疯了一般冲上去砍杀,墙在人在,一定要守住这道墙。
奉集堡大战第三日
刘广生坐在墙头,他已经五十岁了,在古代绝对是一名老年人了。他是流民的身份被辛明收容的,分给他田地,房子,耕牛和粮食,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守城,不过一个儿子受了重伤,城上的守卫不够,他也拿着武器上了城头。
刘广生年轻时候曾经参加过战争,知道怎么使用武器,怎么杀敌。他用麻绳一圈圈的缠绕在枪柄上,这样发力的时候才不会脱手。
他一面动作,一面向东方眺望,他之所以要守卫东面的城墙,是因为他的田地就在这个方向。敌人营帐后面,是起伏不定的绿油油的田野,其中一块是他家的田地。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出城了,也不知道地里的庄稼长得怎样了,刘广生十分担心。
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这会儿是战斗的间隙,刘广生继续想他的心事。如果今年收成很好,他就可以用卖粮的钱还清耕牛的赊账,还可以添置一些家什。明年攒点钱,也许可以给大儿子说个媳妇,日子就是这么过下去的,一代又一代,只要有土地,就有希望。家里的房子是经略大人给盖的,土地是大人给分配的,丰收以后,日子更加红火。他畅想着未来的生活,嘴角咧开,笑了起来。
炮声又响起来,古怪的喊叫声从城下传来,该死的异族女真人又上来了,对了,现在还在战斗中呢!要想保住这份希望,首先要守住这道墙,人在墙在,墙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刘广生大吼一声,猛地刺出手中的长枪,动作十分矫健,完全不像一名老者。枪尖深深刺入这名从刚刚从城下爬上来,只露出半张脸庞的女真人的眼睛,十分精准的刺杀。刘广生用力把长枪一拧,金属枪头搅碎了这名女真人的眼珠和脑浆。女真战士本能的惨叫,从云梯上跌落。
敌人太多了,源源不断的从下面爬上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刘广生踉踉跄跄的后退,坐在血泊中。在激战中,他的胸口被刺中了,出现了一个深深的血洞,鲜血汩汩流淌,已经止不住了。毕竟是老了,身子骨不灵活了,如果年轻时候,一定能躲开这一枪的。
城头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刘广生一声不响的靠坐在箭垛上,任凭胸口鲜血流淌。他要死了,他不想叫人救治他,这会让自己这方的战士分心,他活的年纪已经够大了,他的心愿经略大人都给他了,一栋房子,一块田地,这对一个农民来说足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么!没有经略大人,也许他全家早就饿死在荒野中,被野狗啃成白骨。
对了,也有一点遗憾,自己没能再看一眼自己家的田地,麦苗长的很高了吧!地里也许会有一些杂草了吧!可惜,自己以后不能再去料理田地了。如果能抚摸一下自家的麦苗,能在自家的地头躺一会儿该有多好!刘广生留恋的向自家田地方向看了一眼,想象自己是躺在自家田地当中,满眼是蓝天白云,嗅到的是淡淡的青草味道,耳中有叽叽喳喳鸟雀的叫声,也有蟋蟀鸣叫伴奏。
他慢慢闭上眼睛,就好像睡觉一般安详,因为他靠着厚重的城墙。这次敌人的进攻又被打退了。墙还在,田地、房子就在,生活希望就在。
刘广生死了,嘴角还带着一丝安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