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锵锵担心吃饭前先给她钱会被推让,而他又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抢着买单互相谦让的行为。当下打定主意,吃完饭就立刻把钱给她。如果王蜀楠拒绝,他就把钱塞到她兜里然后溜之大吉。
他挑了一只大鸡腿儿,又要了碗凉拌沙拉和一份儿蘑菇汤,最后走到主食前。
王蜀楠要了一份儿浇汁猪扒饭和一碗西红柿鸡蛋汤,但董锵锵对盖饭没胃口。他看到一盘盘的意大利肉酱面正安静地摆在另一个取餐口,每盘面看起来也就是二两多不到三两的样子,如果他要一份儿面可能会有些少,但要两份儿他又肯定吃不完。
一个身材壮硕、花臂纹身的大汉正在取餐口后的工作间里一勺勺缓慢地往一堆盛着白面的盘子里浇着番茄肉酱汁,董锵锵客气地问道:“请问,这盘里的面还能再加一些么?”
“一份儿面就那么多。”大汉头都没抬,手里的动作还在继续,“一份儿不够就吃两份儿。”
但董锵锵不愿意浪费粮食,最后他只得从一堆面里挑出一份儿看起来稍微多些的放在托盘里,刚要转身去找王蜀楠,却不料王蜀楠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旁边,对着大汉说道:“乌里,他是我朋友。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
这个叫乌里的大汉扭头瞥了董锵锵一眼,用手指着他,一脸坏笑地问王蜀楠:“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普通朋友。”王蜀楠红着脸解释道,董锵锵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个人还真是八卦。
乌里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他,冲董锵锵招了招手,示意他把盘子放到窗口,董锵锵刚按他的指示把盘子放下,乌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筷子面甩到了董锵锵的盘子里。
在董锵锵惊愕的眼神中,一勺番茄酱又稳稳地浇在了面。
董锵锵还从没见过一个外国人把筷子用得这么溜的,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乌里得意地看着王蜀楠,用蹩脚生硬的中文问道:“我这技术怎么样?”
王蜀楠一挑大拇指,用中文回答道:“进步神速。”
“嘿嘿,”乌里得意地笑了,继续显摆自己蹩脚的中文,“还是你这个老师教得好。”
整个用餐区大约有三四十人的样子,人虽然多却很安静,只有偶尔的窃窃私语声,听不到一句高声喧哗。
董锵锵和王蜀楠专门挑了一个人少的角落聊天。
“昨天时间匆忙,也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王蜀楠正了正衣襟,微笑着伸出手,“王蜀楠,四川人,很高兴认识你。”
“董锵锵,祖籍山西,很小就跟着父母去了北京。”董锵锵捏起一根薯条,蘸了蘸碟子里的番茄酱,“算是资深北漂吧。”
“你是北京的?”王蜀楠好奇道,“可听你说话时似乎没什么儿化音啊?我认识这边的几个北京人,儿化音一听就能听出来。”
“可能和说德语有关,德语发音里的辅音多,儿化音慢慢就磨没了。”董锵锵话锋一转,“刚才那个乌里是怎么回事?我听他管你叫老师。怎么回事?”
“嘿嘿,你先猜猜乌里之前是干什么的?”王蜀楠慢条斯理地叉起切下来的一小块猪排。
“看他年纪不大,应该也是学生吧?”董锵锵扭头又远远望了望乌里所在的窗口,见他正认真地码放盛面的盘子。
“他年轻时因为触犯法律坐过两年牢。”王蜀楠平静道,“因为表现好获得假释,但要在这里做一年义工。后来他觉得这里的环境好,虽然工作累,但毕竟是一份正经职业,最后就彻底留了下来。”
“那他叫你老师是因为?”董锵锵更好奇了,王蜀楠怎么会和一个前犯罪分子有师生关系,“你教他中文?”
“他之前腿受过伤,一到阴雨天就疼,我用针灸给他治过,从那时开始他就跟我学中国文化了。”
“你还会针灸?”董锵锵觉得自从走进食堂,王蜀楠就在不停地刷新他的认知。
“嗯,小时候跟我爷爷学的。”王蜀楠惭愧地笑了笑,“就是些皮毛。”
“那你是中医吗?”董锵锵追问道,“你在汉诺威读医学院吗?”
董锵锵知道汉诺威作为下萨克森州的首府,不仅有综合大学,还有应用技术大学、音乐学院以及汉诺威医学院,所以他想当然地认为王蜀楠也是来这里读书的。
“哦,不,我不是来这里读书的。”王蜀楠继续切着猪排,“我在国内学的是护理专业,毕业后就当护士,到现在工龄已经有五年多了。”
“护理专业?”董锵锵奇怪道,“你生在中医世家,为什么不读中医呢?”
“虽然我爷爷懂医术,但家里条件很……一般。”王蜀楠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董锵锵知道每个人都有些不便与他人说的事,连忙把自己托盘里装薯条的碗推到王蜀楠面前,岔开话题道:“这薯条炸得外焦里嫩的,很不错,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