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冷不防,母亲又开口说:“小深啊,你也知道了,我们家现在哪像过rì子的样子啊!真是熬苦受难的。你结婚按道理讲,妈一定要去吃酒。但妈穷啊,穷得连份子钱都拿不出来。
你长这么大,我也没尽什么当妈的责任。现在你就要结婚了,妈要去的话,按理说,份子钱一定要比人家多才像话。但是现在人家做喜事去份子钱,没有四五佰不行。妈现在真是窝囊,这点钱都没办法搞到。过rì子啊,也只是糊个嘴。这事也不能跟孩子他爸赖五提,如果他知道为了你的事花钱,他又要打人了。”
朱雨深站住了,有点激动地说:“我让你参加我的婚礼,是表示尊敬你、孝敬你,难道偏要你出份子钱吗?这样好了,五月一号那天早,我叫朋友来接你,你啥都不要准备。你就跟赖五明说,如果他愿意来,也把他一道接来吃酒。这样行了吗?”
母亲苦笑了一下,说:“小深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那怎么像话呢?这样吧,你把你的手机号码写给我,到时我给你打电话。打过电话,你再喊人来接。”
朱雨深便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把手机号码写在一张小条子,递给了母亲。纸和笔是他出外要随身携带的。作为一个文科教师、一个文学爱好者,灵感来了要及时记下来,因为灵感稍纵即逝。点子靠平时积累,攒到一定时候,写作起来就会得心应手。
事情讲妥了,朱雨深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了。他跟母亲说自己要返回黄镇了,骑回去还有不少路程。明天一早,他还要去姑姑家。母亲说:“你专门来找我,不去家里喝口水吗?哦,对了,我今天也走了十几里路了,腿酸。这里离家也就二里路,你骑车带我一程吧。把我送到家你再返回,应该来的及吧。我们母子俩也难得在一起说说话呀。”
朱雨深点点头,同意了母亲的提意。是的,他们母子在一块讲讲话真是太难了。接着,母亲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他感觉母亲并不重,带着她比带肖蓉要轻松多了。他慢慢地骑着,他要让母亲尽兴地向他倾诉什么。
然而后座的母亲却不讲话了,她在不断地叹着气。朱雨深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问母亲:“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这人讲话直,如果话不中听,你不要生气噢。”
母亲说:“咱们母子俩讲话,随你怎么讲,我还会生你的气吗?”
朱雨深说:“讲句实在话,现在我们这边的人的生活水准都来了。咱们处于长江沿岸,是鱼米之乡。离苏南啊、杭州啊等发达地区都很近。经济也很活了,现在哪家没有一些存款呢?你看每个村楼房都直竖,镇和县城里造了不少商品房,都卖得很好。
但你和赖五这rì子过得也太寒酸了吧?房子吧,这么多年来又没换新的。想象得出,这么多年,你过得不怎么好。我搞不清,你当初离开我们父子离得那么干脆,跟赖五过不了好rì子后,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
半晌后,母亲答道:“我还能去哪里?当年离开你们父子是我不对。我那时年轻,又比较任xìng,结果让你受了苦。还有,赖五凶着呢。跟了他后,我如果再跑,他说要冲到我娘家杀人;说我如果跑了,被他找到后,他要用刀把我捅得半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么多年来,他总是拿这些狠话来吓唬我。我知道他这个人又凶又狠,什么事都做的出。我怪只怪自己做错事,心里悔啊。现在都快五十岁的人,没啥想法了,就这么凑合着过吧。只是你弟弟没有一个有能力的父亲帮他,他将来成家肯定很难,哎……”
朱雨深没有接母亲的话茬,他们俩就这么沉默着。自从他们折向南,背离赤水河走着时,雾气就越来越淡了。不多久,他们就骑到了母亲家所在地村子。此时此地,雾已散开了,天空有点发黄。
进村后,路不好走,母亲下了车。朱雨深推着车,随母亲一起来到她家院门外。她家的院墙并不高。一接近院墙,朱雨深就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他坐在小凳子,在门前的水泥稻场剪山竽藤子,他应该是要趁雨天去插山竽了。朱雨深放缓了脚步。母亲跨进院门前回过头来,看见朱雨深没跟来,她正要说什么时,朱雨深连忙用手势制止了她。他依旧站在院墙边,并且后退了一些。
母亲一出现在稻场,门前的男人赖五就抬起头冲她吼道:“你特妈去还个钱还到现在才回来啊!老子一个人插这么多山竽,累死了,快来一起搞!”接着,朱雨深看到母亲也搬了个小凳子来,和赖五一起剪起了山竽藤子。
从侧面看去,赖五那样子也够寒酸的,他的鬓毛也发白了。这时赖五又说:“这个龟儿子去学个破手艺还要交钱,让老子苦了几个月。老子一年忙到头,结果还过不好rì子,真他妈的气人。”
母亲向外很快地看了一眼朱雨深,知道他还没走。她说:“rì子难过,我都没说什么,你还发什么牢sāo?”
这时赖五把手的东西一摔,吼道:“你特妈的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