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他早就死透了!”
族叔的声音就好像是从极遥远的天际传来,终于让赵苞从癫狂状态下恢复过来。
被自己亲手钉在门柱上的那个辫子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面皮已经被桑德子打的稀烂,活像是好熟透了的烂柿子,却还挂在长矛之上没有倒下。
因为疯狂的殴打敌人的脑袋,赵苞的拳头早已鲜血淋漓,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刚刚缓过神儿来的赵苞呆呆的看着面前那具狼藉不堪的尸体,看着被打烂了的脑袋和从胸口喷涌出来的鲜血,又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同样鲜血淋漓的双手,先了愣了一下,就好像不相信自己能够杀死一个辫子兵似的。
“好小子,够勇”还不等族叔把话说完,赵苞的腹内猛然一阵翻江倒海,弯下腰身狂吐不止。
血腥的味道和满身满脸的血污,直接就让赵苞当场呕吐了。
新兵第一次杀人,尤其是用这么惨烈的手法格杀敌人,一般都会出现各种而已的不适反应,但却很少有赵苞这么剧烈的反应。
准确的说,这样的呕吐根本就不是生理反应,而是来自心理的强烈不适应。
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族叔老兵直接把断了几根指头的手掌在地上抹了抹,沾了一层泥土,然后扯下五云大褂子的衣襟,潦潦草草的稍微包扎了一下。
在赵苞的后背轻轻拍打了两下:“以后你就是老兵了。”
老兵和新兵之间的区别,绝不仅仅只是在于参军入伍的时间长短,还有一个约定俗成的硬标准:有没有杀过人!
只有杀过人的,才是算在真正的老兵。
没有见过血,没有亲身经历过生死考验者,就是一般意义上的雏儿。
新兵和老兵,待遇是不一样的,这倒不是军饷的多寡,而是旁人对他的态度。
上官更加厚待老兵,事实上老兵在战场上的作用比新兵要强大的多。
除此之外,战友们对待新兵和老兵的态度也有很大区别。
虽然大家都是底层的炮灰,如赵苞这样的新兵蛋子却是底层中的底层,平日里有什么脏活累活都是指使他去做,在很多时候,他还是大家恶作剧的目标。
杀过人之后,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老兵,别人才会把他视为可以相拖生死的战友,而不是需要保护的雏儿,更不是可以随意取笑的对象。
一直以来,得到大家的平等对待,都是赵苞最大的心愿,但是现在,除了抱着肚皮狂吐不止以外,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把肚子里那点少的可怜的“存货”全都吐干净了,吐的鼻涕眼泪齐出,才渐渐恢复正常。
原来,所谓天下无敌的辫子兵也不是那么可怕,照样是一捅就死,他们也不比别人多一条命。
这是杀人之后赵苞内心当中最真实的想法!
“要不是阿叔舍命相救,我这条小命儿就搭在这里了。”
“别说这种废话。”
这不是族叔和他客套,而是已在军中沿袭了千百年的“老传统”:在生死瞬间的战场上,不管谁救了谁,都不能说出那个“谢”字。
因为大家都坚信,说出了这个谢字之后,就代表着一段缘分的结束,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个迷信的说法,还代表着一种深沉和内敛:谢与不谢的,全都藏在心里,表现在行动当中,而不是挂在嘴皮子上!
“以后咱们爷们儿俩并肩作战,阿叔我也就多了一份保障。”
这倒是一句实在的话语,也是族叔老兵的真实想法。
作为同一个宗族中的两辈人,已可以算是“父子兵”了。
这样的关系带到了战场上,注定会相互支援祸福与共,等于是多了一个可以看绝对信赖的战友,彼此之间可以有更多的相互照应。
在战场上,很多情况之下,多一个小小的关照就可以保住性命,若是少了这点照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真的成了他乡之鬼。
“点火,点火!”
老独眼哨总的呼喝声中,呈品字形排列的三堆火焰燃的熊熊烈烈。
这是一个约定好信号,发给河对岸的明军。
火光的映照之下,老独眼儿哨总的面貌愈发清晰,他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左半边的半个脸颊好像被棍棒之类的钝器狠狠的砸了一下,半个面皮被砸的稀烂,颧骨好像也陷了进去,原本遮住那只盲眼的眼罩早已不翼而飞。
脸上受了一记重击,满脸的血污还没有凝结,大的吓人的伤口把五官都扯的偏离了原位,愈发显得形容丑陋样貌凶顽,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九幽地狱中的血河恶鬼。
奇怪的是,脸上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老独眼儿哨总却好像个没事儿一样,甚至还有闲心自我解嘲:“也不知是烧了哪门子的高香,老天爷竟然如此的照应,这一棒子若是敲在右边,眼珠子肯